水从眼角流出,那泪水转而变成鲜血,不是他的,是覆盖在他身上那副躯体行将就木最后流出的呐喊。
他竭力嘶吼着,想避免某些东西占据他的大脑,可惜无济于事——
身侧场景变换,倒一样是暗沉的色调,他好像忽然回到了熟悉的居所。
“我这是在哪里?”程荆想。
大约想什么便说什么,一不留神顺出了口,身后一个温和的声音传了出来:“在家。
程荆,我们在家。
”
“别闹脾气了,喝药吧。
”
他伸手拍拍程荆肩背,程荆转过头来,梁景珉一身家居服,端着碗坐在床边。
碗里冒着热气,闻着气味就是苦的,程荆将头一偏,意思是不喝。
“今天记得咱们在哪里吗?”
“在家。
”
“现在是什么季节了?”
“是夏天。
”
“宝宝,你再想想,夏天咱们会穿这么厚的衣服吗?”
“你的语气真奇怪。
”
“……”
对面的人沉默了片刻,像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程荆试探着猜测:“是秋天?”
“是冬天了。
”他似乎有些沮丧,过了半晌柔声开口,依旧是哄孩子的语气:“还记得我是谁吗?”
“你是……梁景珉。
”
“对。
”
他笑了。
“冬天……”程荆垂目思量了一下,问:“那么下雪了吗?”
“昨天下雪了,咱们还去堆雪人了,记得吗?”
程荆摇摇头。
他捏了捏手,感觉出一点凉意,开始有点相信眼前这个人的话。
大约现在真的是冬天。
程荆依旧有些不信,垂着睫毛说:“月城很少下雪的。
”
“因为咱们现在在西京。
西京经常下雪的。
”
程荆点点头。
他漂亮的眼睛像布娃娃的玻璃眼珠,纯澈得没有一丝杂质,完全看不出昨日发过病的模样,那些几个小时前还鲜明炽烈的恨意,现在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温和柔软地笑着,像是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为什么我们来西京了?”
眼前的人沉吟许久,想是不愿说谎,终究说了那句他已经重复过无数次的实话:“我们来西京养病。
夏天的时候,我陪你去月城看你妈妈,记得吗?妈妈葬在西山陵园,在a区10号,带你看完,咱们就回西京养病了,现如今我们在阿卡莱斯湖畔的别墅里。
”
信息太多,程荆又反应迟缓起来,显然是听见了话却没往心里去,很机械地点了点头。
眼前的人目光黯了黯,用很低的声音开口问道,若仔细听,声音似乎还有些颤抖。
“还讨厌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