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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天门 第6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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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的没学会,只学会了杀人。

     他十六岁的时候,他师父江思故下山游历,在那一带除恶扬善,把江临斋的老爹给除了。

    江临斋无处可去,干脆就跟着江思故走了。

    可是江思故一开始没想收他做徒弟,他问江思故他哪儿不行,江思故说他不是哪儿不行,而是太行了。

     ——他是个灵根奇佳的天才,但是他心肠太硬,人也无情。

     “通神的最怕无情,”江思故说,“一个人若是没有情,就没有怜悯之心。

    小子,我知道你,你杀人像切菜,人家求饶你打哈欠,不论男女老少,你看谁都像看石头。

    走吧,别跟着我,你要是开了窍,将来必定是个大魔头。

    ” 江临斋信了,他的确杀人像切菜,可是他没走,因为他想过了,这辈子跟谁不是跟?跟着江思故好歹能像个好人,于是江思故去哪儿他去哪儿。

    江思故一路走回北鹭山,他也一路跟回北鹭山。

    入山那天,江思故剪了他的一缕头发,给他把名字改了。

     他问:“临斋是什么意思?” 江思故说:“让你时时自省的意思。

    ” 江临斋觉得好笑,大魔头怎么会自省?会自省的人又怎么可能变成大魔头?他师父讲话颠三倒四的,像个老糊涂。

     江思故用业火把他那缕头发烧了,据说这样就算了断前尘,江临斋从此在北鹭山住下,开始跟着江思故修行。

    几十年后,江思故旧疾复发,无法再主持门内事务,决定退位让贤,她在众弟子中挑来挑去,最后居然挑到了江临斋。

     江临斋说:“你果然是个老糊涂。

    ” 老糊涂抄起拐杖把他打了一顿,他就此成了婆娑门的掌门。

    可是他无情呀,他对什么镇山守海,什么护卫苍生全都没兴趣,他不爱人更不爱世人。

     然而师父真的老糊涂了,她在江临斋继任的那天晚上,把江临斋叫到病榻前,给了他一把剑,又给了他六个徒弟。

     江临斋不看徒弟只看剑,剑叫无忧,他指着剑问:“我能不能跟它换个名字?” 江思故又抄起拐杖,让他滚。

    他麻溜地滚了,几个徒弟也跟着滚。

    从此他翻墙,徒弟也翻墙,他爬窗,徒弟也爬窗。

     江临斋说:“滚。

    ” 他们就排着队在他面前打滚儿,最大的是个傻大个,最小的是个小呆瓜。

    江临斋觉得婆娑门完蛋了,一代不如一代,这几个徒弟饿了就扒他的腿,困了就爬他的背,他半夜睡着了,脑门上还贴着他们画的破符箓。

     他真的受够了做师父。

     正想着,车帘外就有人喊:“师父,师父!” 师父翻了个身,面朝车顶:“有事说事。

    ” 四弟从车帘缝隙里探入脑袋:“大师兄和三哥回来了。

    ” 江临斋一骨碌坐起身,披上外袍,出去了。

    外头还在下雨,众弟子见着他,随行的喊掌门,亲传的喊师父。

    四弟跟在后面给他打伞,但是四弟是个小身板,伞打一半水全漏进他的后衣领里了。

     他叹气,又叹气,走一半把伞抢了,拿起来自己打。

    四弟得了闲,跟在边上给他说:“师父,尸体都烧了,这下不会闹灾吧?我和五妹各请了一盏戒律灯,供在村子里,请大家安息。

    ” 江临斋说:“谁准你俩请灯的?” 戒律灯燃的是点灯人的灵能心血,极其消耗力气,江临斋从来不叫弟子请,他不是心疼,他是心烦。

    这几个徒弟都是惹事精、娇气鬼,灵能一空就会嚷嚷,一会儿说肚子痛,一会儿又说脑袋痛,总之不管哪痛都会找师父。

     四弟见要挨骂,脚底抹油似的,从伞下钻出去就要跑。

    江临斋拎住他后衣领,把人提回来。

    四弟说:“人家弟子请灯,师父都高兴得跟什么似的,你怎么还要骂人!” 江临斋莫名其妙:“我骂你什么了?” 四弟道:“就那些话,什么自作主张、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你记得挺清楚嘛。

    ”江临斋伞一晃,把水都抖到他脸上,惹得四弟吱哩哇啦乱叫,“明知故犯是吧?下次再敢悄悄请灯,我敲断你的腿。

    ” 四弟脸上的粉全花了森*晚*整*理,他捂着脸,气得跺脚:“五妹也请了,你把她也抓来说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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