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身赤.裸,乌发披散满身。
匕首被拔了出来,腹部的伤口也已经被人处理过,一圈一圈用干净的纱布包扎好。
浓郁的药味儿掩盖了他身上的薄荷香。
他似乎正在做梦。
陷入冗长的梦魇醒不来,羽睫颤抖,一层薄薄的红,自耳际蔓延到脖颈。
“你、你要去哪。
”她听到男人模糊不清地问了一句。
芊芊一怔,倏地轻声道:
“去江南。
”
什么?
芊芊把手盖在他的眼睛上,笑着问:
“夫君,春天来的时候,我们一起,去江南好吗。
”
她的眼里带着笑意,“咱们乘一叶扁舟顺流而下,看垂柳依依,桃花灼灼,待游至渔村,便去尝一尝我最爱吃的鱼羹,也尝一尝你最喜欢的甜杏酿。
”
“等入了夏,我们可以亲手摘下菱角,取那荷花瓣制成荷花灯,趁夜放入湖中,看星河倒注,浴浴熊熊,如神灵夜游,倾数斛萤火于天地之间。
”
她说罢,也没有听到任何回应,唯有滴漏声声。
她垂了垂眼,低声说,“烧了你送的玉腰奴,是我不好。
”
“抛下你和悠然,是我不好。
”
“若有来生,我们生在寻常巷陌,做一对平凡夫妻。
男耕女织,一屋两人,三餐四季,好吗?”
他依旧没有回答。
“祝芊芊……”
芊芊听到他睡梦中呢喃的呓语,他最后对她的那份感情,是爱还是恨?在这个安静的雪夜,这些似乎都已不再重要。
临走时,侍卫和婢女都有些犹疑:“娘娘……”
芊芊朝他们打了个手势:“不要告诉他我来过。
”
谢不归梦里是一场没有尽头的春夜。
他睡不着,便披衣起身,外出散步。
却不曾想,妻亦未寝,于是夫妻二人,同游春庭。
庭中下了一场梨花雨,片片梨花在月光中飞舞,宛若落雪。
“郎君,郎君!”忽然有人在后边呼唤他的名字,似乎是有很紧急的事。
于是他止步。
可身边的人却径直向前走去,她撑着一把骨伞,身形清薄,衣裙和发丝飞扬,月光笼罩她周身,犹如那短暂栖息于花枝上的蝴蝶,随时都会飞走。
他情不自禁地喊了一声:“夫人。
”
垂在身侧的手指却忽然传来轻微的拉扯感。
谢不归低头,看到他的左手小指上系着一根红线,而那红线连接的另一头,正是她的手腕。
她越走,这红线便被拉得越长。
红线当中,还挂了一枚金铃,正在叮当作响。
他看着这根红线,隐隐觉得心安。
这红线,是他亲手给她系上的。
只要红线在,人就在。
只要铃铛在响,不论她去哪里,都能找到她。
谢不归立在那里,脚步如同生根一般,始终无法踏出一步,看着那身影渐渐走进风雪之中,他忍不住在后边喊她。
夫人。
卿卿。
祝芊芊。
那身影却似乎不曾听见,渐渐地,谢不归没有了意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