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在眼底却蒙上一层水光,偏头对苏月道:“看见他,想起了一位故人。
”
苏月的笑意顿时隐去了,心里明白她说的是谁,“青崖?”
颜在的唇角抽搐了两下,复又无奈地浮出苦笑,“面貌并不相像,只是感觉像罢了。
青崖若是有齐王这样的身份地位,那该多好,就不用受那么多的苦,也不会让人百般羞辱。
”
苏月叹息着,轻拍了下她的手,“兴许他已经羽化登仙了,来人间历一次劫,又回天上述职去了。
”
颜在点了点头,“我前日还梦见他呢,清明踏青,穿着锦绣的缭绫站在花树底下,看上去还和生前一样。
”
说到这里愈发唏嘘,因背着人交谈,乐池里有人唤她们,她们也不曾听见。
太乐令只得提高了声量,“大娘子,你看怎么样?”
苏月和颜在这才转回头,见大家都眼巴巴看着她们,苏月忙点头,“甚好、甚好,就依着大王的意思修整吧。
”
齐王的视线如叶间金芒,洒落在颜在身上。
不知是不是颜在眉眼间残存的哀伤,让他感到困惑和好奇,他的唇角带着善意的笑,就那么探究地望着她。
颜在只觉尴尬,想来自己是失态了,忙同苏月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开了。
第69章
颜在走后,大乐又试奏了两遍,才最终定准下来。
。
乐师散场,齐王也站起身同苏月攀谈,笑着说:“不入流的曲子,没想到能入阿嫂的眼。
昨日你派人来我府里传话,我还有些受宠若惊呢。
”
苏月摆了摆手,“大王自谦了,这样的曲子,可得是在乐府磨砺了多年的乐师,才能谱写出来的。
大王乐理造诣颇深,往后若是有新的曲目,一定要让我们开开眼。
梨园近来在建乐册,收录本朝上好的曲目,如果能得大王襄助,那这曲谱就更充实了。
”
齐王听了朝她拱手,“只要阿嫂瞧得上,我没有不出力的道理。
”
苏月被他一口一个阿嫂,叫得有些不好意思,赧然道:“我与陛下尚未完婚,大王还是用官称吧,我也自在些。
”
齐王不由一笑,“已经过了礼,总是大半个阿嫂了,不过你既然不自在,那就跟着他们称呼大娘子吧。
”说罢朝大乐堂门外望了眼,“先前那位娘子,好像很面善,不知以前见过没有。
”
苏月“哦”了声,“朱娘子也是姑苏人,说不定早前曾在路上见过,所以觉得面善。
”
齐王慢慢点头,脸上又流露出困惑的神情,“我在奏曲的时候,见她总看着我,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我就在想,是不是哪里得罪过她,为什么她见了我就想哭。
”
苏月心说不大妙,这点情绪的变化,竟被他看出来了。
可见这位郎君的心思很细腻,和青崖真有几分像。
但他这么问,自己也不好回答,闹得不好就唐突他了。
便含糊地应了句,“你弹曲的样子,让她想起一位故人了……没什么,乐人总是多愁善感些,大王不必放在心上。
”
齐王没有再追问,这首清商大曲敲定之后,就预备告辞了。
苏月放下了手里的乐册,“我送你出园。
”
齐王说不用了,“你忙你的,叫个人给我引路就行了。
以前不得机会,没有来过梨园,我想上太乐署去一趟,府里缺两位乐师,看看有没有合适的人选,请回家去供职。
”
太乐署在东夹城,里头全是男乐师,女子过去确实不便。
苏月遂唤来了乐正,让他为齐王引路。
齐王行礼别过了她,就跟着乐正出门了。
这圆璧城说大确实大,占地差不多抵半个禁内,从西到东走上一程,得花不少时间。
领路的乐正一处处介绍,这里是乐场,那里是官署,连园中的伙房和乐工直房也没有遗漏。
从一处写着“扶摇东方”的院落前经过,恰好见到了刚才那位女郎。
女郎圆圆的脸,看上去单纯青涩,他不由顿住步子,向她拱了拱手,“朱娘子。
”
颜在很有些意外,忙向他还了个礼,“大王。
”
再直起身时,就近看也还是觉得他与青崖很像,也许因为同样的眉目清朗,也或者因为同样的神情气韵。
自己对青崖诸多亏欠,今生来不及偿还,见到与他有几分神似的人,就难掩惆怅。
可这位毕竟不是普通人,万万不能混淆。
于是匆匆抬了抬眼,又赶紧垂下,谨慎地让到了一旁。
齐王却没有举步离开,反倒是打发乐正:“我在此间逛逛,你先退下吧。
”
乐正道是,依言回避了,他方才来与颜在搭讪,“我先前问大娘子,你为何那样看着我,大娘子说你忆起了故人,那位故人现在在哪里?娘子见不到他了吗?”
颜在勉强笑了笑,“他去了很远的地方,确实再难见到。
”
齐王缓缓颔首,顿了顿道:“前阵子梨园走失了一位乐师,大娘子四处寻找,仓促间搜查左翊卫将军府,得罪了一干前朝降将,被人弹劾上朝堂。
后来有位少年击登闻鼓鸣冤,他口中曾提起过一位朱娘子,那位朱娘子,想必就是你吧?”
那件事确实闹得很大,大得朝野皆知,实在没有否认的必要。
颜在便俯了俯身,“正是卑下。
”
齐王眼波流转,“那么你口中的故人,是嬴青崖?”
这番直白的问话,惊出了颜在一身冷汗。
她心里明白,青崖所受的那些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