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起来就心痛欲死,“我被罚了半年俸禄,前几日才刚拿第一回月俸,马上就倒欠朝廷四十两……快别说了,说得我心如刀绞,不想活了。
”
罚俸半年而已,真的有这么严重吗?皇帝说:“你也是苏州富户出身,四十两就要死要活,你的命未免太不值钱了。
”想了想,大手一挥,“你的俸禄,少府照旧逐月发放,别死了,好好活着吧。
”
苏月这才略感舒心,舒心之后就有闲情来检讨自己的过失了,便绞着手指说:“臣没能约束好乐工,遗漏了梨园的规章,都是臣的错。
请陛下放心,等我回去,一定着力整顿此事,给陛下和朝廷一个交代。
”
皇帝说好,“有错不怕,只要受教改进,你依旧是称职的梨园使。
朕对你寄予厚望,以前这样说,现在也还是这样说。
他们觉得女郎治理不了梨园,朕半分也不认同,朕觉得你可以,并且可以治理得极好。
因为就算你不行,还有朕,朕在后面替你托着,你什么都不用怕。
”
这是暖心的安慰,虽然还是一样不中听,但至少给了她莫大的底气。
皇帝见她舒展开了眉眼,自己也很欢喜,轻松地问她:“前几日去代侯府上喝喜酒了?场面热闹么?可见到权家的族亲?”
苏月点头,“代侯夫人引我见了许多人,我与鲁国夫人坐一桌。
”说着想起了权弈,追捧式地说,“我还见到了齐王,齐王真是我见过的,最美好的男子了。
他那么温柔,那么知礼,说话的时候轻声细语,像春日的甘霖。
还有他的身形与举手投足,看上去道骨仙风,真是天上有地下无。
”边说边打量了面前的人两眼,嘀咕起来,“据说陛下与他是一母的同胞,你们怎么一点也不像,多奇怪啊……
吃自己兄弟的醋,听上去有点不可思议,但皇帝就是吃了,且吃得一点不隐藏。
“你有没有想过,道骨仙风是因为太瘦?”他拉着脸道,“哪天吃胖了,他就仙不起来了。
再者朕劝你自重,和阿兄议过亲,眼睛不能多看小郎一眼。
兄弟两个你都爱,会挨天打雷劈的。
”
第49章
简直太过分了,她究竟是什么眼神,竟觉得病弱的男子有仙气。
若是去问权弈,他也不希望自己得阿嫂这样的评价吧。
苏月则认为他脸皮厚得惊人,什么兄弟两个她都爱,她明明一个也没爱,怎么就和爱扯上了关系。
还有与阿兄议过亲,就不能看阿弟,这是哪里来的破规矩?他竟还说齐王是“小郎”,小郎是什么,小叔子啊。
自己和他的婚事又没成,齐王算哪门子的小叔子!
他该不会以为只要媒人上过门,就算私定终身了吧?不过以权大对婚姻的理解来说,还真有这种可能。
“陛下,您究竟打算吃我多少回豆腐,才能觉得回了本?”她翻着眼说,“我是好好的闺阁女郎……”
皇帝听得笑了,“什么闺阁女郎,闺阁女郎能出来做官?你是朕亲封的梨园使,由古至今第一位任梨园使的女郎。
你收下了朕这么大个梨园,难道不是对朕有意?若换了一般人要送你金银,你收是不收?”
敢情梨园成了他的聘礼?他事先也没说明啊。
苏月为难地辩解,“账不是这么算的,陛下。
梨园交到我手上,我辛苦操持,挣您的月俸,没有将梨园据为己有,也没有不劳而获,每日呕心沥血,是在为您奔忙啊。
早前不是您说的,要扶植梨园,但政务太多忙不过来,让我给您帮忙吗。
明明是您托我办事,如今怎么倒打一耙,我累死累活还要受言官弹劾,天底下哪有这么憋屈的聘礼!”
皇帝虎了脸,“也就是说,你还是对朕无意?辜娘子,你可不要欺人太甚。
”
“这怎么还牵扯上欺人了呢。
”苏月蹙起眉,笑得很无奈,“臣只是觉得颇为冤枉而已。
”
皇帝沉默着凝视她半晌,忽然叫了声国用,“备笔墨。
”
国用忙从廊上进来,铺开宣纸,往砚台上舀水研磨。
苏月迟疑地跟过去,“您要做什么?”
皇帝提笔道:“先前陈御史不是问你,可是把梨园当做买卖经营,朕要告诉他,他说对了。
等朕写个文书,从今往后梨园就是你的,国宴祭祀要用礼乐,须得向你付钱,王公大臣府上婚丧嫁娶要用乐工,也得给你付钱,这样你就无话可说了。
”
国用呆滞地抬眼看看苏月,苏月吓得头皮都麻了,慌忙上前阻止,“您再多写一个字,臣就给您跪下了。
”
皇帝自然知道这种事不可行,就算彼此再要好,梨园也不能归到私账上。
可他就是要坐实谣言,自己以梨园为聘下了定,她既然接受就不能三心二意,这是做人基本的操守。
“你还觉得权弈道骨仙风,惊为天人吗?”他转头问她,“兔子不吃窝边草,你知道自己做错了吗?”
世上竟有这种人,蛮不讲理地打断别人的臆想,她夸了齐王一句,就成了他口中的吃窝边草。
可他两眼灼灼,问得十分认真,她竟有些不知怎么反抗,延捱了半晌道:“我错了,我再不觉得齐王比陛下好看了。
”
皇帝的脸拉得更长了,“你还这样觉得过?”
苏月支吾:“我的眼睛骗不了人,可不就是这么觉得……”见他气不打一处来,很担心他会伤身,忙压了压手,“好好好,陛下与齐王都美。
我那日是第一次见齐王,很新鲜罢了。
”
皇帝怅然颔首,“朕懂了,你见朕太多,不新鲜了,所以觉得别人更好,你这个喜新厌旧的人!”
多严重的指控啊,不过虽然让他伤心,却好像是事实。
苏月难堪地咧嘴,“多见几次就不新鲜了……中秋的大宴上,齐王应当会现身吧?我听鲁国夫人说他身子太弱,不能娶亲,好可惜啊。
”
皇帝固然一心捍卫自己的地位,但对于这位阿弟,还是十分疼爱的,“他自小身体不好,别人琢磨吃什么好菜,他只能考虑吃什么药。
这些年朕在外征战,每常听说哪里有神医,就想尽办法把人找到,送回姑苏去。
可惜看了很多大夫,没法根治他的病,都说能保住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