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细心地梳理好他的头发,然后用一条朴素的发带将它束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看向镜中的人。
也与镜子中的人,视线相接。
谢不归似乎又变回了那个庄重、洁净、高不可攀的君王,他神情冷淡地回视着她。
下一刻,柔软的手臂从男人身后缠来,女子跽坐在他身后,环抱着他的肩背,在他耳畔轻柔地说:
“还记得么,陛下曾经也是这般给我梳头的……”
那是她刚来邺城,水土不服的那段时日,他每一天都守在榻前,亲手喂她汤药,替她梳头穿衣。
那时那人,那样的好,她是想过要与他厮守这一生的。
可惜,全都回不去了。
她在他白玉般的耳垂边温言细语,如同妖魅一般呢喃道:
“这一生,妻子的头发只有她的夫君能绾。
同样,夫君的头发也只有他的妻子能束……”
谢不归忍不住抬手,覆盖在她纤柔的手背上,低声。
“我从未忘记。
”
“是么,”
她缓缓贴近,脸埋进他宽阔的肩背,如同小猫般的呜咽声,在他耳畔低低响起,“我还以为,夫君早已把那些过往,尽数忘了……”
谢不归的心像是被无形的手紧紧揪住,她的每一次抽泣,都像是一条带着倒刺的铁鞭,在敲打他的心门,让他感到强烈的难受和痛楚。
他转过身来,拉过她的身子,轻轻捧起她的脸,手指擦去这张脸上的泪水:
“别哭了。
”
他哑声道:“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
“只要你别再哭了,嗯?”
在他的低哄声中,她的哭泣渐渐减弱,整个人像是虚弱到了极致,忽然朝他软软地倒来。
她轻轻地靠在他的肩膀上,时不时地抽泣一两声,最终在他怀抱里安静了下来。
谢不归轻叹一声,抚摸着她的长发,眼里柔情似水:
“只要你在我身边……你想要的不论什么,我都会给你。
”
可他看不到的是,她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虚空,里面毫无泪意。
……
翌日醒来,映入眼帘的是一抹长身玉立,正瞧着窗外的景致。
昨晚她给他束起发后,不知何时睡了过去,也不知他是在何处休憩。
眼下,男人已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看起来病痛全消,唯有脸色有些苍白。
铁打的身板也不过如此了。
似乎听到窸窣声响,他转过身,喉结上还有牙印没退,见她视线若有似无地落在上面,他抬手捂了捂,似想到了昨晚发生的事,男人耳尖发红,轻轻垂下了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