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不久,带她去了一个名叫“良辰”的庄园。
为了让那年的雪下得更久点,也是为了哄她开心,每天他都会在上万平米的良辰里上演劳民伤财的人工降雪情景剧。
持续几场后,她当面戳穿他的小把戏,压下心头的苦涩笑说:“你总不可能给我下一辈子的雪。
”
他反问:“怎么不行?”
“成本太高,我受不起的。
”
他留下她的成本太高,而她继续陪在他身边的代价太大,他们之间的爱情似乎就是一场高投入高风险低回报低收益的投资。
叶芷安胡乱抹了把脸,跑到街角,拦下一辆出租,报出目的地后,身体止不住开始颤抖。
司机从后视镜里注意到,关心了句:“小姑娘,你怎么了?”
她边哭边说:“您能不能再开快点?求您了,我得赶去见他。
”
交通并不拥堵,司机见她哭得如此狼狈,动了恻隐之心,在限速范围内将车速抬到最高。
路程只剩三分之一时,叶芷安找回理智,直接拨通纪时愿电话,语无伦次道:“他在良辰,一定在良辰……我现在在过去的路上,林盛安,你去联系林盛安,他是纪浔也的家庭医生,会做紧急处理,对了,还有直升机,你再安排一架直升机……只要够快,你哥他一定会没事的。
”
纪时愿应该还说了什么,但她什么都听不进去,连自己什么时候到的良辰的都不知道。
偌大的庄园,只有两名保安在入口处守着,还是四年前那两位,一下子认出她,没有多说直接放行。
庄园内卧室众多,可她待过的就只有一间,她凭着记忆找到,还是没见到他,无措地徘徊一阵,忽然听见浴室传来水声。
她一怔,僵硬地朝那走去,手刚搭上门把手,心底的喧嚣霎时像被过滤一般,沉静如海,转瞬插进来一道熟悉的男嗓,他用最和煦的语调问:“昭昭,你敢再跟我赌一回吗?”
那时她应了声好,可只有她自己才清楚,如今的她根本不敢赌,也赌不起。
叶芷安脚后跟无意识往后挪了两小步,等到心里的潮水快要将她吞没前,她才提起力气摁下门把手。
卧室里的光线就这样溢进昏暗闭塞的空间里,在男人过于精致漂亮的脸上形成一道明晰的交界线。
他的身体正埋在浴缸里,身上只穿着衬衫黑裤,已经完全被水洇湿洇红,左手搭在边沿,右臂肘关节以下全部浸泡在水中,生机顺着鲜红的液体流出,剥离出一副死气沉沉的躯壳,成为禁书里最讳莫如深的那一页。
叶芷安脑袋里的齿轮突然停止了运转,被一团浆糊覆盖着,失去了冷静,失去了声音,也险些失去了感知自己存在的能力。
她开门的动静很轻很慢,独属于她的气息却是异常清晰,融不进腥潮里,纪浔也一下子捕获到,睁开眼,迷蒙的光影包拢着她那道纤薄的身形。
只当她是可望不可及的梦,却也还是伸出了手,低低哑哑地笑了声,“我们昭昭真是太好太心软了,还特地过来陪我最后一程。
”
叶芷安忍受着如焚般的口渴,一步步朝他而去,距离拉得越近,她眼底的猩红就越浓重,这会的表情很扭曲,像哭又像在笑。
温热的手探上他沁凉的皮肤,纪浔也猛地一怔,眼底闪过难以置信,反手抓住她的手,贴在脸颊摩挲,片刻又荒唐笑出声,“原来是真的叶昭昭。
”
诡异到瘆人的背景里,他用平和的语气带出一个不合时宜的问题:“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
叶芷安还处于发懵状态,没听见他在说什么。
被美工刀割开的伤口要怎么处理?
这么多血,她要怎么止住?
药箱在哪?干净的布又在哪?
脑子里滚过数个乱七八糟的问题,真正说出口的却是最傻的那个:“纪浔也,你会死吗?”
她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呆滞,看得纪浔也也失去了对疼痛的感知力,“你来了,就不会死。
”
叶芷安木讷地哦了声,僵直地起身,拿来一块干燥的白毛巾,用力压在他伤口上,隔了几秒,低头看向自己。
她的身上没有一道缺口,遭受重击的灵魂却体会到一种强烈的劫后余生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