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密道口的季紓,抿了抿唇,终是开口,朝他郑重拱手道:「你放心,外头有我们守着,一切就劳烦你了。
」
季紓沉默片刻,视线在眼前的几个人身上转过,就算立场不同、身份不同、所为的更不同,可此时此刻,至少他们每个人的目的都是一样的。
他微一敛容,朝她回以一礼,随即转身走入了黑暗中,这一次,他再没有回头。
密道很长,地上积着厚厚一层灰,靳尹大概没想到,在一片混乱中,还会有人发现这条密道,又或许是太过匆忙,来不及掩盖踪跡,倒是让季紓省了一番功夫,沿着地上的脚印,寻跡而来。
地上有三个脚印,一个在前,两个在后,在后头的两个人脚印不时重叠交错,显然是被池渊挟持的凌思思不断挣扎,寻机逃脱之故。
季紓眸光一暗,脚步更快,最终三道脚印停在了一道分支处。
他试了试,没能找到机关,正在焦灼时,一道剑光自身后斜斜劈来,石壁立时如豆腐般被割出一个四方形,“轰隆”碎裂开来,露出了石壁那头的房间。
季紓一愣,回头便见自己身后不知何时跟了人,「维桑?」
此时维桑本应随常瑶他们在外头候着才是,可如今他却出现在这里,经歷方才那一遭,眾人群龙无首,想必乱得很,维桑会武,又是首辅带出来的人,有他在还能震慑世家之流。
然季紓尚未开口,维桑便已先行迈步走了近前,道:「池渊武功不低,他若动手,你未必得以全身而退。
我曾立誓,保小姐平安。
」
维桑是凌思思带回来的,她对他有恩,维桑自然真心护着她。
他会武,若对上池渊,确实还能有所应对,季紓微微頜首,算是认同。
两人一前一后,飞快前行,眼看着黑暗的尽头若有微光,皆是暗中戒备,小心翼翼地朝前走去,然而密道之外,却仍是一样的漆黑。
维桑仔细地看向四周,两人身处之地似乎是个什么地方的院子,只是长久无人居住,两旁草长及膝,尽是荒烟蔓草,方才那微光所指之处,落在草丛的另一端,依稀可见是幢破旧的小屋。
然而这样破败荒凉的地方,维桑却是越看越越觉得熟悉,彷彿在什么时候来过……
「这里还在宫内。
」季紓望着不远处的灯火,低声道。
「我来过这里。
」维桑转头与他对视,脸上神情格外复杂,「这里……似乎是寒凉殿。
」
寒凉殿。
季紓微微瞇眼,这个名字在过去的一段时间内,曾是宫里不能明言的秘密。
只因为,寒凉殿--曾是太子靳尹幼时生活的地方,也是名副其实的冷宫。
浑身上下都叫嚣着疼痛,宛如全身的骨头被人摔断似的。
眼前明明有光,光却像是冬天的雪花,忽远忽近,看不真切。
双手撑着地,凌思思挣扎坐起来,四周一片漆黑,唯有窗外透进一丝惨白的月光,她摸黑打量着四周,依稀可以辨认出自己正身处在一间破败的房间里。
不过这里……怎么有点眼熟?
凌思思的目光在房中逡巡一圈,池渊不知道去了哪里,方才有人来报,该是外头出了什么事,靳尹不放心外人处理,便自己出去了。
趁着两人不在的空档,她得赶紧想办法逃出去。
凌思思拍拍裙子站起来,开始摸黑在房间里打转,微光描绘出房内的轮廓,她有些恍然,发现此处自己似乎曾经来过,正是黑月光从小长大的寒凉殿。
寒凉殿不愧是名副其实的“冷宫”,不比其他宫殿的富丽堂皇,显得格外寒磣,几乎用家徒四壁来形容也不为过,真难想像这种地方是怎么养出黑月光那样的人才出来的。
凌思思默默腹诽,倒也是一路摸索到了门边,她试着推了推,门却不动,想来是被人从外头上了锁。
「什么鬼……」
她背上汗水湿透衣衫,正焦急着想办法,忽然听见门外传来阵阵细微的脚步声,往房间的方向靠近,「不会吧?这么快就回来了?」
凌思思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不过才离开了多长时间,他们就又回来了,时间太短,季紓他们又还没找来,要是在他们回来之前,季紓他们还没赶到,那一切岂非更加棘手?
她不能让一切前功尽弃!
凌思思咬牙,随手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釵,死死盯着紧闭的那扇房门:要是等等进来的是靳尹,她就先下手为强,擒贼先擒王,她就不信池渊能不顾他的死活!
随着“吱呀”一声,门被从外头推了开来,恍惚中有微风掠过她头顶,烛火诡异地四下摇摆,满室虚影乱晃。
身前一道黑影掠过,带过一阵雪松清香,她被人推着倒退几步,踉蹌着退进了黑暗里,随即被猛地压在了墙上。
脊背骤然挨住冰凉的墙面,她本能地想要逃离,那人却先一步贴了上来,用身体将她死死挟制他与墙面之间,在她尖叫出声之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