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急地想说些什么宽慰,突然想到什么,伸手自怀中掏出一个红包,递给了她。
「既是过年,自不可少了这个。
虽说师父不在,你已成婚,可凌思嬡说的没错,我这个师兄也算家人,自少不得赠你红包的。
」
红包象徵家人的祝福,陆知行将此物赠与常瑶,是真心将之视作家人。
常瑶望着他递来的红包,很是感动,这种家人之间赠送的东西,她从很久以前就是未曾收过了。
她从未拥有过真实的亲情,却忘了还有陆知行一直默默陪伴在她身边。
凌思思看着也眼红,不过不是因为感动,是羡慕,她很快嚷起来,「不公平!那我怎么没有?这难道不是见者有分的吗?」
「你少来,你又不是我师妹,我凭什么送你。
更何况,你已经有我师妹的鱼汤了。
」他还惦记着那碗鱼汤呢。
「你怎么这么小气呀!」
常瑶和季紓听着两人孩子气的斗嘴,交换了眼神,无奈地笑起来。
房内,几个人又笑闹起来,整个屋里闹哄哄的,映着到处贴满喜庆的红纸,就好像真的一家人在过年一样,热闹非常。
闹了一阵,直到窗外喧闹方歇,夜色正浓,常瑶才洩了气般地趴在桌上,喃喃地道:「真好,我今天过的……很开心,从来没有这么开心过……」
她今夜多饮了几杯,脸上也泛起薄薄一层红,比平日迟钝一些,那些藏在心里的想法,便不设防地脱口而出。
「真希望时间就停在这一刻,什么也不要变,我们几个还能像现在一样……聚在一起……」
几个人知道她在难过什么,这一路走来,失去的太多,就算外表看起来再坚强,心里又怎么可能不受伤?
陆知行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唯有这时候,他才能靠她再近一点,拥抱她的脆弱,温声道:「会的。
我……们一直在呢。
以后你想聚在一起,我们便都陪着你,一蔬一饭,来日方长。
」
子夜,宫城内外红灯如线,烟花爆竹,喧闹不止,似乎全天下的热闹都聚集于此处。
然而,东宫却是一片压抑的寂静。
黑暗里只点了一盏灯,映在幽深的眸里,是昏暗中一点摇曳的色彩。
窗边立着的男人一身单衣,凛冽的寒风自窗外洩了进来,分明极为寒冷,然而他却丝毫不动,大有几分自虐的意思;烛光照在他的下巴上,勾勒出冷而硬的线条,指尖拨弄着窗台上枯萎的蔷薇花。
或许那并不能称作花,而是早已枯萎,凋零乾瘪得只剩一具骨架。
然而,这样诡异的景象落在屋内的其他人眼里,竟无人敢置喙。
除夕夜,这样喜庆的日子里,几个宫人都放假去了,太子妃和侧妃又忙着赴衡阳君的拍卖会,没顾得上回宫,东宫便彻底成了靳尹一个人的天下。
因着常瑶和凌思思都不在,他也没必要做戏,直接传了影卫过来,几个黑衣人跪成一排,低垂着头,莫敢言语。
「你们方才说,拍卖会上,他们抓住了偷盗商货之人?」
靳尹幽幽开口,几人却只敢眼巴巴地看向最前面的人影,没人敢率先开口。
因为惹怒太子,这段时间,太子已经秘密杖毙了好几个人,虽然一切处理得十分隐密,影卫又是个隐晦的组织,间人虽多,但也禁不住他这般搓磨。
久久得不到回应,靳尹也未催促,仅是冷冷地看着那株已然枯萎乾瘪的花枝,却又像是透过它看向某个未知的虚无。
许久,他才回过头,望着屋内一眾人等,面无表情。
「你跟着本宫最久。
」他的目光看向离他最近的女子,注视着她看似沉静的眸子,笑道:「你说,这件事,你怎么看?」
女子背对着烛火,低垂着头,彷彿一道不起眼的影子,被乍然点了名,才露出一点生气。
「先前宫宴,他们施压未果;近来边境动乱又屡遭平定,内忧外患之下,他们该是被逼急了,这才不惜出此下策。
」
「你也觉得是西启?」
「属下查过,大理寺正在提审的几个商贾,正是受人指使,兼之衡阳君擒获的那人,屡次对殿下出言不逊,又来自西启,想必正是西启于幕后指使。
」
靳尹闻言挑眉,饶有兴味地走过来,抬起了她的下巴,看见她倔强的眼睛,「你觉得,你那么容易查到的事,旁人会看不出?」
女子眸光微颤,「殿下的意思,是这件事另有人指使?」
「很好。
」靳尹松开手,站起身来,漆黑的瞳孔映着昏黄烛光,唇角笑意分明未及眼底,这样愉悦的表情出现在这张阴鬱的脸上,显得有些违和,「水至清则无鱼。
既然要做,自然不能如此轻易让人找到;反之,能想到以此诱敌之计,倒也非泛泛之辈。
」
这样的计谋与手段,倒有些像是一个人的作风……
靳尹敛了笑容,眸中划过一抹寒意,冷冷开口问道:「对了,侧妃现在何处?」
都这个时辰了,常瑶有陆知行作陪,耽搁久些并不意外;但凌思嬡与他们向来不对盘,此行还是不得已代他前去,按着她往日性子,拍卖会一结束,她早该回来了才是。
她近来行事作风改了许多,也许是终于学会成长,偶尔于政事上也能帮衬一二,再加上她从小涵养与见识,若扶植她代替常瑶倒也不失为一良策。
只是,这样的想法,他自然不会轻易向外人道出。
「侧妃尚未回宫,此时应还在商会。
」
尚未回宫……
靳尹眼神一滞,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只觉心里的期盼捲成了一个不见底的黑洞,这洞越滚越大,渐渐吞噬了整个心脏,空落落的,试图想往里头填补些东西,可却怎么填也填不满。
他沉默地看着身前的女子,目光又转到跪伏在地上不敢起来的几个影卫身上,喜怒莫辨。
「差点忘了,今夜是除夕。
」半晌,他缓缓笑了,「各位,辛苦了。
」
他招了招手,四下埋伏的侍卫围拢上来,几人只听见耳边银甲碰撞嚓嚓作响,阴影笼罩在头顶,他们慢慢抬头,只看见靳尹微扬的薄唇一开一合,道:「这年底的最后一夜,诸位就在黄泉路上……做个伴吧。
」
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漫天遍地,季紓穿着银白狐裘,走在前方,他的脚印落在雪地上,每一步之间的距离都是一样的。
凌思思落在他后头几步远的地方,望着他挺拔似竹的背影,没有出声。
时间不早,纵然再不捨,还是得回去。
常瑶有些醉了,有陆知行送她回去,而她则与季紓一道。
东宫耳目眾多,不比外头,两人保持距离,如同从前的凌思嬡与季紓那样,陌生而疏离,唯一不同的只有她不会那般任性地挑衅谩骂。
沉默的时间久了,凌思思耐不住无聊,开始自己找乐子。
甬道上的雪积了一层,他踩过去便留下印子,凌思思数着步伐,踩在他的脚印上,刻着花卉的鞋底踩过,于雪地上开出了一朵又一朵的花。
季紓许久没听见她的声音,侧头一看,就见她一个人踩着他留下的脚印,独自玩得正欢。
少女裹着雪白的大氅,像隻活泼好动的小兔,在她身上似乎有永远也耗不完的活力,一动一静总是别有风情,灵动又俏丽,彷彿是雪地里兀自生长的蔷薇,不合时宜的灿烂着--
让人……不由得想捉弄她。
季紓抿唇,轻笑起来,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