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门外,被陆知行这么一唤,适才缓缓抬起头来,露出了那张苍白的面容。
小竹将她迎了进去,又替她端了杯热茶,眼看凌思思眼也不眨,端了便喝,常瑶这才冷不防开口,轻声问道:「可是发生什么事了?」
她魂不守舍,显然是遇到了什么事,心神不寧。
凌思思没有回答,低垂眼帘,握着手中温热的茶杯,半晌才道:「我去找过靳尹了。
」
此话一出,房内几人俱是一惊,陷入沉默。
「昨夜之事,我想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对劲,所以就想回去看看,没想到却在那里遇见他。
」凌思思语气一顿,接着道:「天河令……不在他那里。
」
陆知行神色一凛,「你如何知晓?」
房内几人都是知道天河令一事的,此时由凌思思口中堂而皇之地说了出来,也并不觉得意外。
可靳尹敏感多疑,在还未有十足把握之前,断不可能如此直接向她坦白,更何况还是劲敌之女,因此常瑶和陆知行皆是面色凝重。
凌思思知道他们顾忌什么,没有隐瞒,「我套了他的话。
他原先还不确定,是我故意让他怀疑到我身上来的。
」
「太危险了!」
话音方落,常瑶便皱眉,厉声打断她:「靳尹为了天河令,可谓是不择手段,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要是他对你动手,你会面临怎么样的危险,你想过没有?」
陆知行虽与凌思思素不对盘,可此时亦不能认同她的做法,「师妹说的不错,朝堂上太子本就被首辅压了一头,若是让他真以为东西在你手上,他绝不会让首辅还有继续坐大的态势。
」
「你们说的没错,可正也是因为这样,他才不敢轻易动手,投鼠忌器。
我有阿爹在身后,他一时半会总不会轻易动我。
」
「可这样一来,你的处境还是太危险……」常瑶抿了抿唇,仍有些顾虑。
「富贵险中求,或许主动一些,总不致于次次都被人算计,落于下风。
」
陆知行是出于商人逐利的立场想的,可也是为了常瑶的安危着想,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她更重要。
何况,他向来看不上靳尹,如今又处处受他打压,若非看在师妹的面子上,他不可能这般忍气吞声。
凌思思看了他一眼,表示认同,道:「不错,我也是这么想的。
所以今天过来,是有事想与你们说……」
「等等,太荒谬了!你们到底知不知道,眼下情形有多危险?我一个人身陷其中也就罢了,是我识人不清,活该遭遇此难,可你们不一样!你们根本就不知道,他有多疯狂,不知道他为了达成目的,做了多少丧心病狂的事,害死了多少人……」
眼看他们逕自讨论该如何瞒天过海,丝毫不顾自己的劝阻,将事情想得太过简单,半点不知道自己即将踏入的是如何危险的境地,常瑶咬了咬牙,终是忍不住开口喝阻。
她一个人忍着那些丑陋的真相,早已濒临崩溃,如今终于有了可以倾泻而出的出口,便有些忍不住了,越说越是激动,直到说出了最后的这一句,触及了凌思思惊愕的眼神,这才猛然回过神来,即时住了口。
可她到底开了口,此时住嘴,便显得欲盖弥彰。
凌思思眼尖地发现她心虚闪躲的眼神,狐疑地问道:「什么意思?什么叫做……害死了多少人?」
面对她的追问,常瑶别过头去,以沉默试图搪塞过去。
可她不善说谎,更不会偽装,她的沉默此刻看在凌思思眼里只显得格外诡异。
「阿瑶,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你是不是知道什么,却没告诉我们?」
凌思思话一出口,才隐约想起昨夜常瑶醒来后,在她耳边喃喃的几句语焉不详的话,当时她未曾细想,可如今想来,怕是她早就知道了什么,故而有此反常的举动。
难道……剧情又生出了什么她不知道的变化?
陆知行本就关心则乱,未曾注意到旁的细节,如今经她提起,又见常瑶闪烁的眼神,自然也发现不对劲,忙不迭跟着问道:「师妹?难道真像她说的,你真有事瞒着我们?」
「我……」
常瑶张了张嘴,被他们两人炙热的目光迫视着,终是抿了抿唇,目光怜悯又哀痛地看向了凌思思,艰难地开口,道:「这些事,我也是昨夜才无意间知晓的……」
司天台上,站着一个身穿湛青色长袍的男子。
男子负手立于栏杆旁,凭栏眺望着底下渺茫如一粟的人影,晚风吹着他的袖子和下襬,彷彿就要乘风而去。
可人要御风而行,游乎四海,哪有这么容易?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着,一旁候着的宫人们早已等候多时,可却无人敢出声惊扰,全都隔着距离默然佇立。
步夜就那样站了一盏茶的功夫,而那些人便也候了一盏茶的时间。
天边,霞光明明,映碎一片富丽山河。
良久,步夜适才将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遥指着天边的某个方位道:「太白入夜,看来……这天下将要乱了。
」
眾人一惊--要发生动乱了?
要知道,眼前的少年,那可是太子眼前的红人。
谁都知道,太子不信讖语命数之说,却独独为了步夜此人,没有下令废除司天监,甚至一举将其扶上少监之位,由他向其直接稟报;并且,先前好几次朝中难以解决的大事,都有他在其中提供意见,那可是能与季紓比肩,炙手可热的人物啊。
一旁候着的宫人,上前一步,试探地问道:「少监大人之意,可是朝中将有乱事?」
「金星主杀伐,太白入夜,那可是灾祸将生的信兆,恐怕国朝之中,将有动乱。
」
「那该如何是好呢?」
「等等吧,福祸相倚,既生变数,必有对应之法。
」步夜勾唇一笑,意有所指,幽幽地道:「或许,这能改变局势之人,此刻就在你我身边呢。
」
他说的深奥,几人听不明白,面面相覷。
方才上前问话的宫人迟疑片刻,又接着问道:「今日时辰已至,少监……可要前往东宫?」
「不必了。
」步夜揉了揉眉心,淡淡道:「你们直接把结果稟报殿下吧。
」
几人对视着,显得有些为难,「可我们恐怕说不清楚。
」
「那便明日再说。
」步夜说罢便别过了目光,再度将目光看向栏杆外的光景。
眾人知他秉性,想来今日是不会再有结果的,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