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微的声响传来,凌思思感觉到他一瞬间的迟疑,可她仍不想中断,新解锁的东西总是新鲜,如雾一般难以捉摸,让她总想反覆确认体验。
可他却先退开,微哑的嗓音低声道:「有人。
」
季紓向来谨慎小心,足够沉静,若是此时让人瞧见他们在这里,只怕难以分辨。
可她就是不甘心,他怎么能一沾即离,还那么冷静呢?
「那又怎么样。
」凌思思不满地搂着他的脖颈,嘟囔道:「时安,你就不能只是我的吗?」
只是属于她一个人的,就不用再因为什么人而分离。
彷彿听懂了她任性背后的佔有,季紓直直看着她,眼瞳极黑,「你想要我是你的吗?」
凌思思撇了撇嘴,答非所问,「这都什么问题啊……」
「如果还有别人……」季紓低下头,以手指抚上凌思思的唇,神情专注,执着于她的答案,「你还喜欢我吗?」
凌思思一愣,察觉到他话里的坚持,明白他是认真地想要她的答案,遂不再闹他,认真答道:「我的答案,你不是已经看到了嘛。
」
她的答案,早在了那幅画里,亲手交给了他。
有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就要朝着他们的方向近前,这才不得不拉回了些神智。
凌思思不耐地瞪向声源处,一室旖旎顿时被惊破,任谁都不会觉得好。
季紓唇角微勾,不禁有些好笑,无奈地道:「今日,我约了人。
」
「那你怎么不早说?!」
一听是他约好的人,凌思思顿时炸锅了。
再看他纹丝不乱的衣着,脸上表情亦如素日一般平淡,除了唇有些红,几乎看不出方才发生过什么,唇边那抹隐忍的笑意,彷彿就是在嘲讽她。
明明先主动的是她,可之后都是他后来居上……
凌思思越想越不平衡,脸上发热,待不下去了,直接转头气呼呼地就走。
凌思思一走,季紓默然站了一会儿,才侧头瞥向另一侧的书架,淡淡开口:「还不出来?」
随着他的视线看去,只见人影晃动,书架后转出了一道人影。
「我不躲着,怎么亲眼目睹这么精采的情景呢。
红鸞星动,知少慕艾,这姻缘既生当真是拦也拦不住啊。
」
「少说没意义的话。
你来做什么?这个时辰,还不到入宫匯报的时候。
」
季紓平静地坐回了桌前,提起笔来,又重新将目光转回到桌上的书册上。
「就是因为事发突然,才不正常啊。
」男子嘖嘖摇头,似笑非笑地看向他,「只是没想到我着急赶来,却撞见了这样香艳的景象。
」
「说重点。
」
他有心揶揄,季紓却是个油盐不进的,开不起玩笑。
他轻咳一声,敛起了恶意揶揄的笑,正了脸色,打量着眼前的季紓,沉声道:「方才的人,是太子侧妃。
」
「我知道。
」
「你知道,那你还……」男子气得跳脚,却又没办法。
他与季紓相知多年,自然清楚他的脾性,他看着温润儒雅好脾气,实则最是心眼多,又偏生固执,若他决定的事,谁来都难以改变。
儘管明知,摆在眼前的是一条不归路。
他深吸一口气,忍了许久,最终也只剩下了几个字:「太子已然决定要动手了。
」
短短几个字,其中蕴藏的讯息却足以让他不淡定。
握着笔桿的手太过用力,隐在颤抖。
只听一声脆响,手中毛笔从中断成两半,尖锐的痛感从手心传出来,帮助他清醒。
心已乱了。
但是他不能表露出来,亦需耐得住性子。
「什么时候的事?」
「今早定下的,约莫就这几日的事。
」语气一顿,男子又接着道:「一旦动手,她也不会置身事外,你与她之间相隔太多,本就不是同路人,你可是想好了?」
季紓没有抬头,「你若只是想说这些,那就不必再提了。
」
他当然不是,但听他这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语气,显然是铁了心的。
各人皆有各人的缘法,他实也没有立场去置喙什么,他缓了良久,才终于将这句话说出来:「你我走到今日都不容易,你如今做出这样的选择,若有一日,功败垂成,你可会后悔?」
季紓扶着袖子斟墨,他身姿笔直,落笔平稳,一举一动皆标准得如同范本。
若是忽略了他微颤的笔尖,季紓面若雪絮,长发如墨,嘴唇薄而淡,彷彿尊塑像一般冷漠,高不可及。
一滴墨自笔尖滴落,晕开字尾,肉眼可见地晕染开来。
季紓抿了抿唇,想起了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不由得鄙薄自己的劣性。
他明知道凌思思对他的心意,还要故意引诱她,想让她的注意力一直停留在他身上,不想让她的目光转到旁人那里,想她永远留在他身边。
可他若存有几分道义,就该知道这些都是不对的,又哪里有半分君子所为。
换作从前,他定然不屑鄙薄,可如今这样的事,却是出自他手……
静默的时间久了,男子以为季紓不会回答了,他脚步动了动,正要往外走,忽然听到身后响起一道清冷似仙,如冰碎玉的声音。
「不会。
」
季紓攥紧了隐在袖中的手,抬头看向窗外白云孤飞,青松落色,缓慢而坚定地道:「我既已做出选择,便永不言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