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客栈,季紓板着脸坐在她床边,修长的手指将纱布接过来,一圈圈给她缠上,打了个结。
他的动作轻柔仔细,包扎也很细心,一如常人眼里那个谨慎多谋的东宫辅臣。
凌思思伸手摸着头上缠着的白布,愣愣地想。
房间里很安静,唯有墙角的烛火摇曳,发出“吡啪”的声响,在寂静的空间里,显得莫名突兀。
季紓的目光闪了闪,将瓶瓶罐罐的药膏收进了盒子,抿了抿唇,适才开口问道:「出了这样的事,为何不告诉我?」
终于还是问了……
凌思思扁扁嘴,心虚地道:「这不过就一点小事,我觉得我和三皇子就能解决了嘛……」
「能解决,会弄成这样?」
季紓挑眉,毫不留情地戳穿她。
凌思思自知理亏,当即缩了缩脖子,委屈地低下头,没有反驳。
她这般乖巧,却是让季紓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自然清楚,不告诉他,是凌思思和靳尚有意瞒他,不想让他知道,根本并非如她所说,仅是单纯的觉得自己能成。
她与他早已在那日夜里摊牌,撕破了两人之间虚假的面纱,她故意隐瞒,怕是对他不能信任,认为此事与他有所关联,或许还牵扯到靳尹,因此不欲透露。
她的怀疑自有道理,可真正面对她防备的眼神,季紓仍是感到挫败。
他长久不语,凌思思抬头偷瞄了季紓一眼,却见季紓面无表情,从怀中取出了一个盒子。
「这是……?」凌思思不解地抬头看他。
季紓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只是伸手将盒子打了开来,凌思思好奇看去,但见里头红艳艳的一片,竟是满满的蜜枣。
「金丝蜜枣?」
凌思思看着满满一盒子的蜜枣,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买了这么多。
「蜜枣补血,你方才受了伤,流了血,吃这个正好。
」
听着这莫名熟悉的话,有模糊的记忆自脑海浮现,那是当是她在东宫遇刺,胡乱搪塞靳尹的说词,不过随口一提,他却记得。
凌思思看向季紓,一时说不出话。
见她迟迟不应,季紓问道:「不喜欢吗?」
「喜欢。
」凌思思摇头,接过盒子,那红艳艳的蜜枣堆满盒子,有香甜的糖味飘过来,「只是没想到,你还记得……」
「这样甜的东西,在我身边只你一个喜欢。
」季紓看着她,接着道:「维桑也挺喜欢吃。
」
听他提起维桑,凌思思想起她坠崖前,维桑虚弱的身子,便有些担心,猛地睁大眼睛,着急地追问:「他怎么样了?身子可还好?还有他身上的伤……」
她着急地问了一连串,可见心里掛念,季紓看见她眼里的忧色,抿了抿唇,才缓缓吐出令她安心的答案,「放心,他没事。
」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听见他的回答,凌思思长呼一口气,适才放下心头的一块大石,连带着人也轻松不少。
还好,至少维桑平安活着,没有因她受累……
她逕自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没有注意到身旁的季紓眉眼沉凝,眸中思绪明明灭灭,犹如风中残烛,难以捉摸。
房间内再度陷入一片寂静,窗外冷月如霜,透过窗櫺透了进来,映着他身上衣裳暗纹流动,宛如虚幻。
凌思思还惦着坠崖前两人彻底撕破脸的事,儘管他看起来与往常无二,但她心里终是膈应。
季紓也不是会主动找话的人,况且她有意疏离自己,他便也不会主动靠近。
两人一时无话,倒显得气氛格外尷尬。
季紓静静地看着床上的凌思思,目光看向她下意识扭着的手指,那是她紧张时的习惯,知她或许不愿与自己多相处,他心下微沉,说不出是什么感受,却并不让人愉快。
他暗嘲一声,终是先行开口,打破僵持:「既然无事,那在下便先行一步。
小姐……早些歇息。
」
他恪守礼节,在外不便以臣子身分自居,他便也入境随俗,随着靳尚叫她一声小姐。
他向来礼数周全,又最是縝密,向她微一行礼,便转身就走,连多馀的眼神也没留给她。
他便是这样谨慎,让人挑不出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