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台板让人踩在上头发出的嗒嗒声。
嗒、嗒、嗒、嗒、嗒。
五声沉稳的脚步声——“哗”的撩长袍,坐定。
隔着缝隙,游雾看见了他们口中的琴师“蓑笠翁”,犹如独钓寒江雪一般,孤零零坐在台上,四方无人,台前几层凌乱的珠帘子遮挡,游雾不敢呼吸,他极力想窥见那黑纱下的面孔,正当小老鼠定睛细瞧之际,琴师双手抚琴,一根弦忽被拨动,厚重却并不沉闷的琴音遁入游雾的耳中。
游雾生于和尚庙,长于烟花巷,哪里听得出琴音的高下之别?
只知道这人弹琴的手,修长有力,骨节分明,似那长在后庭的青竹,与姐姐们的手不同,像是剑岚,她弹琵琶时,虽曲音狂热如裂帛,那手却是指如葱根,细细白白,指尖冒着粉。
一曲约莫半炷香的时间,游雾让那忽高忽低悠然婉转的琴声给绕晕了,琴音之际隐隐约约听见指头茧划过粗弦的细弱杂音,但即便是这按弦的微弱声响,在游雾那不辨音的耳朵里,都是那般动听。
“好听吗?”琇月突然在他耳边说了句话,游雾肩膀一抖,回过神来,瞧着琇月,琇月让他嘴巴微张没见过世面的模样给逗乐了,没忍住咯咯笑出了声,继而迅速捂住嘴,生怕这声音让木台上的人听了去,“走吧。
”
“结束了?”游雾意犹未尽。
琇月:“没有呢,这堪堪是第一段,你干娘也能弹古琴,待会儿她也要弹,咱先出去,闷死了。
”
“去哪里了?”河若正细细擦拭自己的古琴,见着俩小兔崽子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跑了进来,满头大汗的,“落水鸭似的。
”
她招招手,游雾乖乖跟上前,河若拿出手帕给他的光脑袋抹了一番,又拭去他太阳穴的汗珠,“别乱跑了,啊。
琇月,你去给二楼的客人上盏茶。
”
游雾见琇月走了,自己却没处可去,跟在他干娘身后,他干娘倒茶喝水,他也要一杯,他干娘整理仪容,他也踮起脚尖凑上去看看铜镜中的小人,河若总算是忍不住了,“是不是有话想说?”
游雾抿了抿嘴,两手背在身后,绞着手指,“弹琴的是谁?”
河若愣了一下,“你去看了?”
“琇月姐姐拉我去的。
”
“是江南来的一位琴师,怎么了?”
游雾自然知道这人来历,他只问:“会一直留在这儿吗?”
河若想了想,“也许吧。
”
“什么叫也许?”游雾年方七岁,读不出女人眼里的落寞。
河若轻轻一笑,“就算是你干娘,我,也不能说可以一直留在这儿。
”
“那干娘要去哪儿?”游雾上前拉住河若的手,“我不要你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