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倒是启淳的福地,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异化成了一半。
”德胜也是喜形于色:“是极!就是乖可怜见的,殿下这些时日,小脸瘦了一圈。
”
风涯伸手去拍儿子的小脸:“是啦是啦!小可怜,啾啾啾,回家了。
”
他家的小可怜四肢和尾巴树袋熊一样团着那张破被单,呼呼呼。
德胜颠颠上来,道:“大殿,让奴才来。
”说着缓了手劲,小心去扯掉那被单,刚扯出一点儿,就听小殿下发出一声不满的呼噜,新长出的利爪电闪一般朝德胜抓挠了一下,德胜避之未及,手背立即多了五道爪痕。
两人面面相觑,风涯无语道:“这傻东西,难道对这破被单还睡出滋味儿了来了不成?”说完在德胜欲言又止的眼光中拎起儿子的后背颈,晃一晃,摇一摇,儿子的小脑袋被他拔得摇来晃去,德胜看他的眼神就满含虐待未成年的控诉。
我们坚强的启淳小王子固执地抱着破被单不撒手,最后风涯无法,一块将那被单卷了起来。
哂然道:“不告而取谓之偷,臭小子,真会给我丢脸!将来讨了老婆,给她看看你今日德行。
”
德胜赶忙道:“大殿,能让殿下垂爱,是这块被单的福份。
”说着,却从怀里摸出两个金锭,放在长默的床上。
风涯大殿满意地点点头,又道:“说起来,外面这小孩还算是淳儿的救命恩人。
观他今日对话,家中像是遇到什么难处,你去瞧一瞧,帮他解决了吧。
”
德胜恭敬垂首:“是。
”
能混到德胜手底下的,又岂是简单的角色?不出半日,便将事情打听得个一清二楚。
原来,那亭官长贪功,抓了林大郎回去,严刑逼问,想追问越人的踪迹。
结果按着他提供的线索摸寻过去,那个线早就人去楼空,什么也没有抓到,将亭官长气得够呛。
然后就是如何给林大郎定性这个问题了。
这里面的学问就深了。
勾结越人,邪术害命,这两条随便拉出来都是杀头的大罪,可如果换个说话,前者是受了蒙敝,后者未遂,罪名立刻就变成可有若无了。
亭官长不甘心白忙一场,便想着怎么从犯者身上捞好处。
适时听到陈府来人,亭官长眼一亮,如此这般,便将事情办了。
这种望族家奴犯事的,只要不是杀头的大罪,除了接受慎司的刑判,还有另一条不成文的处理方法,那就是接受主家的大笔罚银,由主家将人领回,自行处罚。
林大郎几人便是走了这个路子,被岳家吴管事赎回庄中。
庄中那些不希望林大郎能翻身的人当然就不甘心了,在受害者以及有意怂恿的另一名管事的带动下,将林氏一干人堵在了自家院子。
因为顾忌主家吴管事的身份,目前还没有动手,双方僵持不下。
下属报完此事,静静等待上峰示下。
德胜道:“如此,你便去将此事办了吧。
”
下属道:“渭京陈氏还算颇有名望,属下是否遣人知会一声,由他自行解决?”
德胜眯眼道:“皇族办事,还用给谁面子?该怎么收拾就怎么收拾,不用我教你吧?”
下属一凛:“是。
是属下思虑不周。
”
于是,领了差的下属不再犹豫,下属又指了个下属,下下属简单粗暴地杀上陈氏田庄。
这天下午,吴管事终于坐不住,领了女婿家眷数人,想硬闯出农庄,被堵在半路。
在此之前,双方已经几次接触,吴管事一直试图与瑛娘私下和解未果,他在药奴佃农之前向来是横惯了的,被扫了两次面子,当下决定不再忍耐。
他本身也是一个四级的神血战士,自信想保下女婿一家,绰绰有余。
但始料未及的是,庄中青壮却越围越多,他当然可以将这些人打杀,但事情就闹得太大了。
一时又是僵持。
受了伤的林大郎躺在马车里,林大凤与吴氏此时也不敢乱出头,由吴管事顶在前头。
吴管事脸色无比阴沉:“你们是不是想造反?”
孙青道:“林大郎作恶,苦主在此,我们不能让他这么跑了。
此贼需拿上,带回主家,由主家给我们一个说法。
”
吴管事喝道:“我代表的就是主家!”
孙青摇头道:“你包庇女婿,我们不服。
”
瑛娘也站前一步:“林大郎必须给我儿一个说法。
”
四周呼应者众多,吴管事胸中已有了杀机,正想打伤几个杀鸡儆猴,蓦见一人踩着独角马,越过田垄纤陌,带着一种来势汹汹的肆无忌惮,穿过自发闪让的人群,横在马车面前。
“林大郎在哪里?”对方冷冷说。
吴管事看到对方的装束,背脊一寒,强按镇定道:“阁下有何贵干?”
那人说道:“好教你等明白,在下路过至此,听闻陈家别庄有恶奴伤人却无人罚处,好生令人发恼!主人既然昏溃,便由在下出手,代为罚处。
”意思是老子是看不过眼,过来多管闲事的。
这真是新鲜事了,这里是治化之地,又不是侠义江湖。
但是恶的怕横的,吴管事一时一阵恍惚,气得浑身发抖:“你敢!这里乃朗朗乾坤,渭京望族的园庄!你敢……”
那人是真的敢,手中刀芒带动一道紫色长虹,直劈向马车,那样的气势,至少是八级即将接近神狩士的存在!
吴管事愣愣地看着坚固的马车被一劈为对半,马车之内的人猝不及防,根本没有反应过来,三道血线同时扬起。
“不!”吴管事发出一声悲叫。
三颗还凝满诧异的头颅滚落地下。
行凶之人眼睛眨也未眨,还很幽默地给自己的行为作了个诠释,似是满意自己刀法的准头:“罪魁授首。
”
上锋下达的旨意,是处理得受害者一家满意。
下下属眼光如电,落向苦主的方向,踏前一步,正想询问苦主对此处理结果的感想,就见他进一步,苦主连着周围一片人刷刷刷连退了三步。
哑二挡在瑛娘面前,浑身贲结的肌肉一块块都崩得紧紧的,无比紧张地盯着眼前的人形杀器。
这个杀神不会要屠庄吧?
嗯,应该是满意的。
下下属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带着一种谜之自信,下下属重新上马,如同来时那般奔逐而去,身姿飒飒,深藏功与名。
而他身后,整一片农庄的人都被这种血腥场面吓得失了神,场面落针可闻……
瑛娘直接回到屋子,连灌了三碗水,神思还是恍惚的。
太……太可怕了。
虽然死的是仇人,大快人心,但身为一个顶多见过杀杀猪,杀杀鸡的乡下村妇,这种血腥场面的刺激实在是太大了。
心里一阵庆幸,还好两个孩子没有带在身边。
长默听完母亲的叙述,也是一种在听书的表情。
完全想不到啊,在这样偏僻的农庄,居然能遇见这样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大侠客,行为令人向往,手段令人害怕。
长默道:“娘,这位侠客光天杀人,他不会有事吧?”
瑛娘恍惚道:“娘也不知道。
他敢如此作为,定有凭仗。
他此举实际帮了我们,娘是希望他没有事的。
”
长默道:“正是。
”
瑛娘道:“可是娘这心里毛毛的,默儿,娘感觉这庄园太不安全了,那样的人,一剑就劈了马车,一声不吭就杀上来了,人命在他手里,真如草芥。
”
长默懂他她的这种感觉,这种被强者强势碾压的感觉,确实不令人愉快。
他只好转移概念安慰:“娘,他们不对付我们,只对付恶人,我们又不是恶人,不必害怕。
”
瑛娘道:“也对。
”
这件事的余波就是惴惴不安的庄人们每天都要窃窃讨论那么几次,直到其它新鲜事情出现才渐渐不再提起。
官亭的人来看过,样子很重视,然而事情却没有后续。
报回主家,也是石沉大海,一件人命大案竟这样无声无息消沉了下去。
无论如何,林家三口被杀在庄中是件大快人心的好事。
不久后孙青被提拔起了大管事,对他也算是得偿所愿。
对于长默一家来说,一直悬于头顶的大山被搬走,日子突然都过松快了下来。
大概美中不足的是,“越人”一事成了压在长默心头的新危机,但不可与人说,只能一人默默承受了。
其次是小怪兽的失踪,也成为长默家一道未解之谜。
床上两锭金灿灿的金元宝,让长默几疑屋里头曾发生过什么玄幻的事,自家屋里曾被攻陷过。
长默希望小怪兽是自己偷偷跑走了,或许有一天,还会偷偷跑回来。
但终归是想法罢了。
日子平静了下来。
长默硬着头皮又去了药铺。
刘吕真态度一如往兮,几疑让长默怀疑“越人”来自他的臆想。
黄师傅呢一如既往对他照顾,同时要求又更严格了起来,先头透露想真正收他入门的想法,不是随便说说。
然后,时间就进入了八月,名府开学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