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
“看什么呢?”苏迈问向身边心神不宁的次子,但并没回头去看他。
苏符赶紧收了在李家人处的目光,“没,只是昨晚失觉,精神些许困顿而已。
”
苏迈面色如水,平视着底下攒动的文人簪髻,那修整儒雅的长髯因说话而牵动起来,“大丈夫志在四海,心在社稷,岂可因此等私情而狭顾恍失,你可明白?”
苏符脸红了个惭愧,憋了句谨遵教诲后就如何也说不出话了,没有什么比当面被父亲揭穿心思更尴尬了,好在苏迈没有过分责备的意思,甚至这接下来的话里还有些别样的暗示。
“你李叔父的女儿性情甚高,实难为常女相视,京中早前就有多番士族接触,但俱是碰壁而归,如今我苏家不比往前,家中予你支持势必有限,所以今后如何还得看自己把握……”他顿了顿,“我有听说那女娃与一品斋的苏氏相交颇深,具体如何,应该不用我这做父亲教了吧。
”
苏符顺着父亲的话望过去,见着那比自己大不出几岁的书生正与文坛大儒蔡京说话,那言谈行止的侧面完全看不到所谓的书生意气,他当然听说过苏进,对于这商户出身的民家子弟能在半年内闯出如此名声,不钦佩是不可能,但也正是这种钦佩才让他握着杯子的手指逐渐泛白。
……
苏轼的开场冗长且煽情,但终归是有些真情实意的,所以底下还是仔细听完,只是诧异苏轼没有当即搬出家国大义来,这倒让许多老头好奇苏轼的后手了。
“呵,还是这个老样子。
”资政殿大学士黄履抚着长髯在笑。
身边的范纯仁放下酒盏子,有些皱眉,每个人想的终归有些差异。
而这时。
开场的笙歌燕舞已准备就绪,琴女技师们奏响百乐,瞬间,清沥的丝竹声像片羽一般荡漾开来,那深受京中歌姬妒忌的封宜奴这时顶着无数上流的目光上场,她把琴抱在怀里,很紧。
甚至都贴在了胸口,不梳髻的发云直披下肩,与那白皙的美人锁骨相映成形。
这份打扮,把女子的柔弱更勾芡了两分。
“封宜奴见过老学士,见过诸位大家。
”
她挽着裙花拜了一礼,这时有风东来。
将山里轻盈的黄花瓣儿带了进来。
美美地落在她周身,打在她发梢,两边那些纸醉金迷的官衙内看着好,还鼓动起了细微的喝彩,年长些的,不谙风情的老头也会问上两句来历。
“撷芳楼的新行首?”,“哦……”
“自从潘楼那花魁退了后,这京里头的女伶就属她红了。
你不是听过她那虞美人么,怎么还忘了。
”
……
小小的两句议论。
对于一个伶人来说也委实不易,李清照和蔡薇俩姐妹此刻也在看那白莲花般的女子:可真是会打扮的水灵儿。
她们相视一笑下,场中的丝竹声开始渐隐下来。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有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歌声空灵富有仙气,在人的心田里都能洒下甘甜,在今日的宴会上,确实没有比用苏轼的名词开场更有味道了,待得一曲终了,还有些人在沉吟着字句间的起承转合,看是风雅的仪度。
“苏老故词如今听来依旧风韵有致,只是憾于不应今景,难引共鸣,莫不如现作一阙,让这位封姑娘嘌唱可好?”
“苏学士大词乃我大宋一绝,今日重阳佳节岂可不做上一阕?”
既是文会为名,那吟诗弄词自是免不了的,不过这回,这位苏大词人却难得的以老推脱,倒是让人扫了兴致,不过苏轼不出,正好给了其他人出风头的机会。
“来来来,诸位谦让,那就让徐某先抛砖引玉。
”少府监丞徐邢当先排席出来,他年不过三旬,在文人圈里算得上是少壮派,所以不用顾忌太多,旁边供奉酒食的女婢掩着嘴偷笑,但等这位冒失的监丞诵出头句后,所有人都诧异的收起了笑。
“兰佩秋风冷,茱囊晓露新。
多情多感怯芳辰。
强折黄花来照、碧粼粼……”
“是南柯子。
”有人立马就辨出了词牌。
“落帽参军醉,空樽靖节贫。
世间那复有斯人。
目送归鸿西去、一伤神。
”
声罢,词结。
不错啊。
已经有反应过来的,而后就开始捧了,一来二去的,这文会算是真个开场了,不断有人起来应和词阙,多是赞颂重阳和国政的,虽然没有什么让人眼前一亮的作品,但也是一场丰富的视听飨宴了,等到酒酣意恬时,更多的就是打趣与调侃了,像陈师道这太学讲读也被赶鸭子上架了回。
“陈博士诗学老杜,乃我宋诗之冠,遥想昔年您徐州任教时就有重九格律诗出,可是大兴了我宋诗面貌,今日既又遇佳节,岂可无端错过了。
”
“来一首来一首~~”不断有人起哄。
不过以陈师道这老脸皮来说,是不会被人捧两句就飘飘然的,他反而把苏符推了出来。
“诸位勿急,今日既是苏老举会,那苏家子弟代苏老吟词方是正理,以我看,既然适才那位封姑娘唱了水调歌头,那这苏四少爷可是该现填阙水调歌头啊?”
“有理有理,该是如此!”
彩棚里不少喜欢热闹的都站起来起哄,这让里头的王诜有些皱眉。
他看向上席处笑吟无话的苏轼,红光满面的模样,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在行举节庆文会。
“爹,那苏东坡搞什么把戏?”独子王缙也在席中张望,本以为会是剑拔弩张的政治对弈,可到现在也瞧不出苗头。
“应该是要放在后头来了。
”王诜沉着脸,视线不自觉的瞟向对面与众闲谈的苏进。
手可伸的够长的。
对于苏进结交蔡京的事。
他还是颇有忌惮的,好在对方断了仕途,即便再有能耐也威胁不到自己。
就是……
他不经意的瞥了眼身边的儿子,见其目光又在那些美姬婀娜的腰肢上徘徊,就是一阵摇头,也懒得说教了。
场中间的封宜奴今日算是半个主角了,只要一有新词,她就当场嘌唱,现在那苏家子弟苏符出了新词。
她立即跟上,不过却是用寻常的水调歌头唱法。
“琼水才停棹,一舸又澄江。
岩花篱蕊开遍。
时节正重阳。
唤起沙汀渔父,揽取一天秋色,无处不潇湘。
有酒时鲸吸,醉里是吾乡……世事崩崖惊浪。
此别意茫茫。
但愿身强健。
努力效君王。
”
婉转的歌声随着那渐黄的斜阳染出去很远,就是从未停下话头的向氏夫妇也诧然地抬了抬头。
甄氏望着那风姿翩翩的美俊郎一笑,“这苏东坡在育子为才上确实有些手段,夫君若是无异,不妨让暄儿去他府上听听讲经。
”
向鞅皱眉,“等年后形势稳了再说。
”
他们是客气的,不过李格非那头就不这么简单了,李格非看着苏符志向丰达。
又是师长子嗣,心中不免多了几分赞许。
更不用说王素卿这本身就别有用心的人了。
“康非啊,仲虎此词如何?”
一边的李霁不明所以,听这语气可不像是在征求回答,他瞟一眼继母的眼色,明白了,赶紧是顺水推舟的道了句好,而后看向右手边与蔡家女郎说话的妹妹。
灯笼烛火的光将李清照的耳郭映的晶莹,能看见那只属于少女的粉色。
这话对谁是摆明了的清楚,正与李清照姐妹淘的蔡薇瞧过去看李家人,又瞧了眼李清照,眼眸子轻轻转悠了起来,也就这时,外头忽然又一阵喧哗声起来,好似是很有趣的话题。
“……都是苏姓,说不准两百年前便是一家,既然苏符少爷诚意相请,苏郎君就勿要再推脱了。
”
“呵,苏某素小愚笨,于经商一道或有几分能力,但这诗词歌赋可就一窍不通了……”应话的正是苏进,他没想到躲角落里喝酒也会被人刨出来,本是简单推了,但见旁边喝酒的蔡京在笑,一时间歪了主意。
“一直有闻,蔡尚书侄女才比文姬,貌胜苏小,可是巾帼不让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