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拔下来丢了出去,人站立不稳,倒在地上。
单准坐在地上狼狈地喘气,看着万舒走到墙边把义肢捡回来,在他面前蹲下来,将那条漂亮但让人痛恨的义肢横呈在他眼前。
“你要想清楚,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想要它,让它成为你的一部分。
”
万舒从眼镜后面直直地看着单准。
“如果不是,”他将义肢竖起来,放在了一边,“那你需要的就是心理医生。
”
单准露出排斥的表情:“我不需要。
遇事不决,心理医生,就连这里都流行这个?”
现如今的社会,心理健康已经和生理健康同等地位,对精神和情绪的管理和预后都越发细化。
这也是由于大规模的战争创伤,战后重建过程中,人们发现哪怕将建筑复原,将身体医治,自己拥有的一切也很有可能随时被夺走,而导致这一次的战后重建成为了有史以来最困难的一次,那时候开始,心理重建头一次排在了物质重建的前面。
但出生在和平年代的单准一直觉得,心理是私密的,且心理创伤是肉眼不可见的,他会在掩饰的过程中挺过去,并不需要别人的帮忙。
事实也的确如此,单准之前所在的足球队,有一整支心理医疗队,但是单准从未接受过一次心理咨询,哪怕是15岁断了腿的那次。
单准拿过义肢,重新戴起来:“我会搞定的,你不用操心。
”
然而这一整天的训练,再次以失败收尾。
单准坐在病房里,对着面前精致的晚餐毫无食欲,压力大到他看着手里的三齿叉,都联想到了自己,而想把那把叉子掰断。
在他正准备这么做的时候,手机响了,这机器已经很多天没有响过了。
单准拿起手机,看到埃拉斯谟发过来一张照片,是在那片开满野花的山坡上,埃拉斯谟抱着山竹的一张自拍。
「准备和山竹一起去见你,但它不肯走,给你拍张照片,不要太想我,五分钟之后我就飞到你的阳台上。
」
单准放下叉子,跳下床,踉跄地跑了两步后才意识到,如果是之前,五分钟他就能跑到那片山坡,但现在不行了。
他吸了吸鼻子,低下头给埃拉斯谟回信息:待在原地等我。
走出医务楼的时候,单准明显感觉到了氛围的不同。
过去他走在校园里,也会有人看他,但不是现在这样的眼神。
他们打量他,研究他不稳的脚步,盯着他从裤管里露出来的义肢,他们发出笑声和感叹,他知道那种感叹不是给自己的,是给那截漂亮的钢铁。
单准从来没有这样感觉如芒在背,四面八方都是危险的视线,让他不得不在那么多人面前瑟缩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