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下,因为这些凝视、审判,在生活中是如此不动声色,正如一层晶莹剔透的水,女人生活其下,看不到,摸不着,只觉得氧气短缺,还以为从来如此、千年如此。
“我很喜欢这个结尾。
”一名女性影人娴熟地点了一支烟,对栗山道:“尹雪青没有死在哈英的怀里,她生命和爱情的最后之美,并不靠男人成全,也不需要男人眼泪的清洗。
哈英最后也没出现,只有他们的对白画外音,‘你还没告诉我,雪怎么会是青的。
’‘雪化了,你看见草,就是青的。
’太好了。
”她一连说了两个“太好了”,“不管是没有看见哈英的悲痛欲绝歇斯底里,或者是这句对白,都太好了。
”
她现年快七十,只比栗山年轻一两岁,姓章名玮,圈内人叫她玮姐。
章玮做过一系列以女性生命视角为主的选题策划,在封建重地娱乐圈、在封建重重地香港娱乐圈,简直是孤胆英雄。
“bravo。
”章玮夹着烟的手摊开,再度惊叹,笑着问:“栗导,这样的片子由你拍出来,我是有点难受的。
你和沈聆怎么想到做这么一个主题?”她眨眨眼:“很不资本,很不男人喔。
”
两人都觉得被她奚落骂了,相继笑出声来。
沈聆谦虚道:“我是普通男人,剧本里就是个普通爱情悲剧,可当不起你这谬赞。
”
章玮的目光转向栗山,栗山道:“你现在感受到的东西,原来只是点墨,不是主笔。
甚至最开始,它确实就是个救风尘的罗曼蒂克故事,但后来,我去洛杉矶探望前妻和小女儿时,跟她们聊了很久。
”
栗山顿了一顿,在章玮鼓励性的、等待的目光中,续道:“再后来,尹雪青这个角色遇到了她命中注定的女演员。
实话说,我的现场每一天都在调整,通告单差不多快成形同虚设,幸好我的制片人是一位宽容的小姐。
”
章玮笑着点点头,“这么说来,这部片的出炉,要感谢三位,不,四位女性的背后成全。
”
栗山拿她的敏锐没办法:“这些话是要留到记者采访里说的,倒先被你套出来。
”
章玮交抱着手臂,眼眸明亮地看着他:“但是仅从爱情的角度来说,毫无疑问也是动人的。
爱让我们变纯粹,让我们为过去的蹉跎、浪荡、不珍重而感到羞愧,感到自我厌弃,这是男男女女都会有的情绪。
尹雪青和哈英都很诚实,不虚伪,直面自己,是爱的力量。
用心的、诚实的爱没什么好羞愧的,你拍出了这一点,像土地一样坚实。
”
缇文正跟应隐一道陪另几位前辈聊电影,见章玮过来,都知道她是个厉害角色,几个老前辈都未语先笑。
“你应该准备动笔写上八千字的影评了。
”阎立岚说。
他是香港文化界的才子名人,与电影界过从甚密,是今天所有人里最有辈分一位。
但他闲云野鹤,只当个名誉理事,并无实权,资本奉他为座上宾,邀他讲一些动听话,很有装点门面之效。
章玮夹着烟与他打机锋,不客气地笑说:“这电影,你们男人怕是只能看懂一半。
阎老师肯定最感同身受了,离了这么多次婚,是不是只记得那一句‘你们给爱挂上锁,让它变得很沉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