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止当时只后悔为何没再求情更早一些。
早点匍匐求饶,出卖灵魂,给首领跪下来磕头,说自己是中原的叛徒,说自己是鲜卑人的狗,他肯定不会活得那么艰难。
分明是最该讨饶下跪的年纪,他却拼尽全力,跌跌撞撞,半点儿不肯服软。
就在巫师指尖落在他的额,用动物血液画上腾图的那一刻。
黏腻的血液在鼻尖,他嗅到腥冷的味道,在大巫浑浊的双眼中,薛止看到了自己。
他从前为什么会有莫名的执念和尊严。
真是愚蠢。
真是最愚昧的过往。
不知道矫心饰貌,也不会装模作样,像个傻子。
他越过部落岗哨,来到中博大地。
北羌人缺乏的不止是资源,草原高山辽阔,却实在太单一,来到中原十六州,才知道什么是多姿多彩。
北羌蕴养不出那么精细的文化,最捷径的路就是侵略。
薛止从北一路往下,听不懂官话,吃了很多苦头。
在这里有官府,杀人抢劫是真的会被抓走,因此也不敢太张狂。
他那时年纪小,却已有了玉雕似的秀美五官。
加上个清透薄淡的瞳,浅浅融进月色里,跟宫廷里养的长毛猫似的,貌色逼人。
人牙子观察好几天,眼馋得很,找了机会直接按住这小孩儿,洗净脸一看,嚯。
薛止那时身手已经很漂亮,却没拦这人牙子,装成个真孩童。
那人捻着胡须,怕他跑:“小东西乖点,不送你去窑子,给你卖个好地方,里头全是达官贵人。
”
这句话,薛止只听懂了贵人二字。
他笑了。
等被送进梨园,班主银子给了,才知道他不会官话,气得要死。
只他样貌实在好看,是定能成角儿的长相,被倾力培养。
真是又累又苦,但总比跟蛮人生死搏斗舒服。
薛兰生整理止聪明,嗓子也稀美,在官话流利之前,最先学会的,是一折相思扣。
他扮花旦,上了妆的脸让人魂牵梦萦,音色也妙,那时还未换嗓,圆润的音儿裹了玉,溢满灵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