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临砚终于知道,她为何执着于打着灯笼,急切探寻他的脸。
原来是在他身上找寻从前的记忆。
可他们本就不该回忆过去。
人与事物,一切的一切,都在向前走。
没有人能永远停留在临安的烟雨。
即便江蛮音想要留在临安。
在宫里这些年,她也已经失去自我,混淆了爱恨。
可是没关系,聪慧如苏临砚,从小到大都明晓内心,也清晰的知道人生每一步路,每个目标和选择。
苏临砚不会后悔。
江蛮音脸庞映着火光,眼忽一黑,原是苏临砚扑灭了蜡烛,凑近,轻轻拥住她,呼吸缠绕间,他出奇冷静,慢慢地道。
“你会苦恼,但无妨,苏临砚不会迷茫。
”
“叶老已死,杀师证道世族同污的路,我必定要蹚。
这么多谋划和鲜血铺就,回头便是功亏一篑。
”
“自入金陵,我才惊觉自己如何浅薄,官场沉珂太多太杂,非书上所写那般简单,也非我一人能够解决。
”
“季长风帮我,多有利益换取。
世族盘盘交错,会同气连枝地蒙蔽他人,若没有领头之人,便十分受掣。
四海之广,人心之险,世途之荆棘丛生,皆隐于升平之表。
”
苏临砚若有若无笑了下:“你说得对,我实在太心急。
若不急功近利,花上十年二十年三十年,或许也可以泥而不滓,在臣传青史留名。
”
“可是……”苏临砚长叹,“太慢了,蛮蛮,那样太慢了。
”
“许多人都等不起,百姓商会,漠北百越的军队。
年不入秋,京杭堤坝已决溃三处,洪水泛滥,无人监管,这并非天降,全是人祸。
”
苏临砚闭上眼睛,涩道:“我一定要登阁拜相,一定要大权在握,毁坏世族根基,和监察院分庭抗衡,这不是为你啊,蛮蛮。
”
“是为了,天下人被遮住的月。
”
江蛮音屏住气,许久没呼吸。
血液似乎都减慢了流速。
苏临砚没有变。
那个在书院窗前,长指沾墨,肩背落满灯火,满身光华,如玉如珠的男子没有变。
变的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