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扇遮挡,只能看到侧影。
许是极清楚自己泼了人,窗帘抬起,那人渐渐露出鼻梁下的半张脸。
他勾着修长的指,轻轻压住薄唇,笑得毫无歉意。
官兵押着带头闹事的跪在地上,那贡生眼眶通红,正是方才辱骂苏临砚的那位。
“我等寒窗苦读,只为求个公道,你们凭什么抓我,又凭何随意欺凌读书学子。
”
苏临砚站在阶下,看了他很久。
跟从前在临安比起来,他现在更高、瘦,身上的官袍品阶愈重,连眉目都更加锋利,一股清寒疏离。
身上的温泽之气已经淡了,更凛冽,更冷酷。
看人的时候,宛如一柄冷冰冰的薄刃。
他道:“你在向谁求公道。
”
那人梗着脖子:“公道自在人心,我等今日敲登闻鼓,百姓民意沸腾,难道便无人做主,无人为我们讨回尊严!”
几息之后,苏临砚笑了一下。
“你学的制义、时文、五言排律,告诉了你要恭于朝廷,忠于君主。
于是你们向官府申冤,向圣上恳求公正。
”
金吾卫的火把很亮,远处光芒浮动。
苏临砚平静地问:“你的策论是不是很差?”
策论考察局势观,还有各种政策。
贡生被官兵拷压,也不敢跟苏临砚对视,其实已经有些犯怂了。
苏临砚弯下腰,凝视着他的脸:“不足弱冠的皇帝,只判刑案的大理寺,还有隔壁势倾朝野的监察院,或者是,刚刚被你骂得狗血淋头的我。
”
刚刚泼下的茶还未干,眉毛是湿的,因此显得眼瞳更加漆黑,眸光锐利冷淡。
苏临砚又问了一遍:“你在向里面的谁讨公道。
”
那贡生跪在地上,已经瑟瑟发抖。
苏临砚站起身,跟指挥使交代:“抓进大牢。
”
天昏黑下去,后街的人群已经被疏散完了,只剩几个骨折的伤者,哎呦哎呦地抽着气儿。
苏临砚提着手下送来的灯,并没有走。
他在等人。
那个人也在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