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一想你今年二十四了,十八岁那年我应该送你点成年礼,可惜没机会,这个,给你。
”盒子里是块系绳白玉,正面镶生肖与兰草,背面刻有生辰“民十二,五月初三”,程翰良将它塞到李琅玉手里,郑重其事,仿佛交付了天上的朗朗明月。
李琅玉瞟了一眼,再看向他,然后冷不丁地,将玉佩扔出了窗外。
“不需要。
”他甚是简单地说道。
程翰良怔住了,脸色立马僵了,双目瞪向他,唇线紧闭成刀的刃部。
“好,好。
”他一句一字冷笑着,扔下李琅玉,大步转身摔门而出。
整个房间都在震动。
百年枯骨恨难消>>26
镯子这件事很快掀了过去,李琅玉与程兰见面时,她果然没有再戴,只是两人彼此默契地保持着距离,日子照旧过,一天天都是寡淡的白水,喝掉又倒满,说不出什么滋味。
李琅玉几次看她,撞见她枯苗望雨的眼神,明明是想和自己说话,却又遮遮掩掩。
他内心也无不挣扎,说到底还是过不去那道坎。
胶着的状态总是不舒服的,后来的一天,李琅玉问她今儿是什么日子,一谈便谈到了年末,再过不久便是元旦,家里也该准备年货了,说起一些点心,便有了话匣子,民以食为天,北平人逢面便问一句“吃了吗”,果然是有缘由的。
程翰良愈发很少在家,不知在忙什么。
李琅玉翻开报纸,一半都是报导东北战事,又看到北平要建立东北大学,希望招来流亡学生,而另一方面,国军资金不足,银行纸币加印,全国各地通货膨胀,最后一百法币连半盒火柴都买不了。
他看着一张张黑白照片,奔逃中的人群在镜头前愁云密布、满脸惨淡,还有破败的房屋和学校,顿时心底茫茫。
这座生他养他的城市,会不会有一天再次遭到波难?他想到这里,生出无尽可怜与悲悯,为那段回不去的日子,为那无辜的仓惶。
谁不愿岁月静好,谁不愿举世平安?
可美好之事毕竟少有,人生还是有一半浸没在黑暗里。
日子匆匆走着,寒冷的冬夜里,李琅玉被冷意惊醒,他趿着拖鞋走到窗边,拉开墨绿布帘,才发觉下雪了。
北平的第一场雪。
他将窗户打开,呼呼的狂风斩过来,雪屑子飘到他的手中,很快消失不见,仿佛融入了皮肤。
庭院的石地板上渐渐转成柳絮白,昏黄的路灯一直照到街的尽头,最后凝聚成一个小小的光点。
望故乡,去路遥,他立于大雪纷飞面前,突然想起这句唱词,终于知道为何人人都说《夜奔》难唱,不是不会,是怕唱。
李琅玉旋开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