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的雪总是轰轰烈烈,马车道被清扫干净,堆出泥雪混杂的小丘,脏兮兮的。
空气里能嗅到一种湿意,可扑到面上的冷风又干燥得像小刀割过肌肤,他曾让何世奎告诉宋了知别老在王府门口傻站着,不知是何世奎没有转达还是宋了知不听话,总之,这一个月里他每天都能看见宋了知的身影。
若看管他的人少些,宋了知便会壮着胆子向他挥手;若是人多,他就安静地躲在一旁目送,太容易满足,的确是能远远看阮雪棠一眼就好。
阮雪棠见他今日又只穿着薄薄的冬衣,还捂着嘴压抑咳声,觉得宋了知再这样站下去很有成为望夫石的可能,下朝后进了书房,决定给不听话的宋了知写封书信。
阮雪棠在书房熬了大半日,只写出一句话不准在门口站着。
在找信封装起时方觉得太过言简意赅,提笔半晌,才在纸上又添了一句:“我很好。
”
翌日,这封信经由何世奎送到宋了知手上,阮雪棠很快便收到了一封沉甸甸的回信。
宋了知不仅写了十多页,先是长篇大论的关怀,又事无巨细地将自己的近况告诉阮雪棠,甚至异想天开地在信封里放了银钱,生怕阮雪棠在王府没银子花。
他耐着性子看完,发现这封信不但废话连篇,而且除了阮雪棠这三个字外,别的字依旧非常一般,满是嫌弃地要将信烧掉。
然而书房里炭火鼎旺,那份沉甸甸的信封最终去处却是留在了书页的夹缝里。
阮雪棠想,等以后见面,这封信可以充作取笑宋了知字丑的证据。
他不知道的是,远在金陵渡的宋了知也做了相同的事情,宋了知爱他爱得不知所措,将总共才两句话的信当宝贝似得夹在书中,生怕起了一点折角,仔细保存着。
六十三章
就算阮公子不让他等,可宋了知早就习惯每天要看一眼阮雪棠才安心,所以很大胆地没听阮雪棠命令,同时有些小算计的想,反正自己还有很多书,不怕阮公子再给自己多写几封信他听何世奎说阮公子给他写了信时,高兴得差点要一头蹦进金陵渡的河里,这样的快乐,多来几次也无妨。
他如今的生活格外规律,大清早送阮雪棠上早朝后,随便在外用了早饭就往义庄那儿去,一忙活就忙到傍晚,正好回金陵渡吃晚饭。
林姑娘不像徐仵作那样贪财,并不克扣银钱,别人给她多少,她就如数还宋了知多少,反倒把宋了知弄得极不好意思,总觉得自己占了别人好处。
他也曾提议不如把购买香烛的事交由他做,毕竟让林敏一个女孩子独自半夜扛着东西半个城跑,旁的不说,光是安全就很不能保证。
然而林敏独来独往惯了,不肯接受宋了知的好意。
而在宋了知又一次半夜偶遇林敏,目睹她凭借着一袭红衣和满地纸钱把想来搭讪的醉鬼吓跑后,他忽然领悟了林姑娘红裙子的妙用。
他俩一个话少,一个哑巴,平常除了做瞎子活时必要的交流,再没别的言语,以至于宋了知与林敏共事一个多月都不知道林姑娘家住何处,又为什么从事这一行当,但宋了知素来把人往好了想,觉得她一个哑女能够立业生活,当真是坚韧不息,内心亦对她十分敬重。
这一日宋了知又躲在一旁目送完阮雪棠,忽然有人从后面拍了一下他的背,误以为被郡王府察觉了的他吓得差点蹿出去,回头才发现是扛着大包袱的林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