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光之下,他先是读了好几遍谢嘉的手账,页页书迹新旧不一,看得出是不时添几笔、删几字,纸张的边缘亦有不规则磨损,如此看来,不似假的。
加之每一条账目能对得上泉州港的漕运记录,裴少淮便觉得有了五六分可信。
仔细对照盐运提举司的假总账,大致便可推断出市舶司昧下银钱的去向,只是裴少淮愈看愈是困惑这条条账目皆是指向东宫太子,或是入了太子名下的皇庄里,或是入了三公三孤的官庄中。
太子居于皇帝眼下,纵是真得了这些银两,又能往何处去花呢?
且白日里,裴少淮试探谢嘉时,谢嘉一口道出“成王败寇”,便就说明幕后主使不是太子才对。
若真是太子,皇帝一查东宫账目便可发现端倪,盐运提举司辛辛苦苦做假账又有何意义?
重复再看一回,检查是否有遗漏之处,结果还是一样的。
裴少淮不得其解,究竟是太子有冤,还是太子有诈?
抬头时,发现窗纸已发白,竟是辗转于几本账目中,不知不觉到了天明。
这困意一下子便来了。
裴少淮藏好账本,本想在长椅上半躺小寐片刻,结果时月过来敲门,把他劝回了寝房里。
……
一觉睡过了上晌,午膳后,陈嬷嬷提醒道:“姑爷明日出早门时当心些,别叫那倒污血的小子给撞到了。
”
明日是“王船祭”的日子。
裴少淮恍惚间觉得时日好快,又到了腊月时候,北风吹寒南下,该是扬帆出海了。
这王船祭是出海前的祭典,是一种“傩”礼。
傩,驱逐疫鬼也。
各族扎竹成船,糊五色纸为壳,纸船内设神座,先扛至各神庙前祷拜,再送至海边焚烧。
又有遂取猪血、狗血、鸡血、牛血等,置于桶中密封,一路疾跑挑至海边倒掉,化于汹涌海浪间,挑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