纸折好,夹进了书籍中,道:“朕再想想。
”
裴少淮听出皇帝话中含有不舍,便知此事已有六七分成算。
君臣相望,气氛渐渐和缓下来,皇帝轻叹了一口气,多了些笑意,道:“伯渊,你做事很执着。
”
裴少淮应道:“若无这份执着,微臣岂能熬过寒窗十数载,来到陛下跟前。
”又言,“所幸,陛下对微臣很是宽容。
”
裴少淮退下之后,裴珏带着铿铿玉鸣走入御书房。
很多事都已心知肚明,无需再多言。
皇帝看见裴珏腰间挂着一枚枚玉器,想起裴珏入京事君二十余载,着实立下过不少功劳,恳切说道:“裴爱卿,这些年你辛苦了。
”
今时今日,裴珏能得皇上这么一句话,已是满足。
他不敢居功自骄,应道:“老臣谢陛下宽恕,给尚书府将功补过的机会。
”
皇帝摆摆手,示意事情过去了,不必再说了。
他说道:“朕会兑现许诺,让你风光致仕。
”是功成身退,而非罪臣辞官。
得了皇帝的允诺,裴珏该告退回家了,他踌躇了一下,言道:“老臣最后还有一事要禀。
”就当是他为朝廷最后再做一点事。
“准。
”
裴珏说道:“老臣奉命南下稽查福建布政司,砍去的只是露于地面的树冠,实则地底下盘根错节,早已纠缠不清。
临海之地,官府、乡绅、百姓、水贼、倭寇各成势力,相依相生,彼此制衡,老臣怀疑,那稽查回来的二十余万两白银,还有布政使自缢身死山庄之内,不过是各方势力为了重归平衡,特意缔造出来的假象。
”
言下之意,福建临海一带,实际并不安宁。
官商、走私之利,不是只流进了布政使的口袋中,而更像是暗流,渗透进了家家户户,所有人都默许着。
此话一出,等同于把他南巡数月的功绩折半。
总归他要辞官了,折半与否已经不重要了。
皇帝手指轻敲书案,笃笃笃,指尖下是“嘉禾屿”三字,神色凝重。
裴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