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什么时候从佣人房跑出来,爬上窗外的樱桃树,摇摇欲坠地坐在树的枝丫里,朝他房间扔小石子。
打开窗户,她说话的声音传进来。
“喂,你总算出来了。
”她坐在树上,很不满意他的速度,“慢死了。
”
“我有东西要给你看。
”她又说。
茂密的枝叶遮住月光,女孩的身影也在斑驳的树影里模糊不清。
陆霄看见她,怔了一瞬,旋即恹恹地皱起眉说:“我现在不能出去。
”
上次那件事后,他的房门外就有人彻夜值守,像是看守犯人。
哪怕夜里这么暗,也能想象得出他小小的眉头紧锁,脸色厌烦的样子。
但夏棠只坐在树上朝他龇一下牙齿扮鬼脸:“我知道啊,要不然我才不过来呢。
”
她拿起一个布口袋,像展示宝物一样,在他面前将袋子打开。
里面装着萤火虫。
一整个口袋的萤火虫。
那时候已经是确凿无疑的夏天,发光的昆虫乘着空气里涌动的浓稠夏意,从口袋里飞出来,先是一只一只,而后成群结队,尾巴闪着光,朝天空飞去。
那是夏夜里一场逆行的流星雨。
不知道她在哪里找到那么多萤火虫,也不知道用了多少个晚上才把它们一只只捉到放进口袋。
那天晚上所有的萤火虫从他眼前飞出,多得仿佛要汇成一条银河。
这是一生只见过一次的景色。
女孩的脸隔在萤火的那一侧,看着他,眼底盈盈发亮,像盛满繁星。
“快说啊。
”她嚷嚷着催促。
想说的话,想对死去的人说的话。
的确有那么一只萤火虫,一直在他眼前盘旋。
陆霄其实没有要说着逝者听的话,他和她走了一整夜去找萤火虫,不是因为有话想对谁说,只是因为夏棠坐在床边问他想不想去,而他说了想。
萤火虫向着天空逆流而上,他开口,声音极轻地说了句什么,漫天萤火里只能看见他嘴唇短暂的翕动。
“就说完了吗?”夏棠睁大眼睛问他。
“嗯。
”陆霄站在窗边,低声回答,“说完了。
”
“就这么点啊。
”她一脸失望,就像本来打算看一部动画长篇,结果只是三十秒的玩具广告,竖起耳朵也没听到。
“只说这么点不行吗?”他问。
大少爷还是大少爷,夏棠撇撇嘴说:“好啦好啦,你是老大啦。
”
在他们说话的时候,从袋子里飞出的萤火虫已四散飞去,朝上朝下,朝左朝右,纷纷扬扬地散入树丛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