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许久,见陆则面色恢复了以往的平静,她便也安心下来,困意随之而来,靠在陆则怀里,沉沉睡去。
她睡得很安心,眉眼舒展,神色柔和,屋外的月光,被窗纱细细筛过,照入半开的帐子里,落在她的面上。
屋里屋外都是静悄悄的,大约是屋里的动静,还没有惊动守夜的丫鬟,外室也没什么声响。
只有夜风,吹得屋外庑廊立柱上挂着的灯笼,微微晃动着,发出细微的声响。
陆则微微低着头,望着怀里沉沉睡去的小娘子,以往只是寻常的画面,显得那样弥足珍贵,陆则微微收拢了手臂,让小娘子在他怀里睡得更舒服了些。
他之前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会做那些梦,现在终于想通了,大抵是上辈子他叫小娘子吃了太多苦,这辈子,便是来补偿她的。
夏姨娘也好,刘兆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人,他不会让任何人伤害她的。
还有那个没来得及出生的孩子,肌肤雪白、胎发乌黑、很喜欢笑的小小娘子。
还没来得及喊他一声爹爹,就那样离开了。
想起那个孩子,陆则心里疼得厉害,戾气和愤怒充斥了他整个身体,唯有怀里的小娘子,贴着他的柔软身子,让他勉强压抑着那股戾气和愤怒。
陆则抱着怀里人躺下,合上眼,却没睡着,脑中回想着梦里的一切。
这些记忆,对他而言,很痛苦,但同时又很有用,因为他这辈子没有去宣同,很多事随之发生了变化,但有些事情,大抵是没变的。
譬如梦里他利用吏部的事情,拉下胡庸父子。
还有他和太子之间的冲突……
朝堂上的事情,本身就是今日东风压到西风,明日西风压倒东风,权力的倾轧和争斗,从来没有一刻停止过。
过去,陆则没打算在京城的事情上,费太多心思,在他看来,卫国公府的势力在军中,在边关九镇,就算是在那个梦里,他之所以要弄倒胡庸父子,也是因为父亲有意放权,他要接手边关九镇,不得不在京中做些布置,免得日后受制于人。
可以说,前世的他,起初只是为了自保,对权势并没有太大的野心。
他自小被父亲教导,日后要继承卫国公府,要守卫边关,要守卫大梁,要担起卫国公府的门楣。
至于京中这些权力的倾轧,父亲不看在眼里,他也没看在眼里。
但现在,那些教导,那些被他视为理所当然的事情,一夜之间,全都被推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