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人会信,但卫秀当时竟真是这么想的,也不是情炙才说的专情,卫秀只觉着若有了旁人,她那般呆傻又不知争抢的性子,想的不多,要的很少,怕是难免受些不明不白的委屈,她也生得这独一份的好看,世间美人纵然易得,但宋清许却是只有这一个,又哪里忍心瞧着她伤心落泪呢?
卫秀当时便是抱着这样中了情蛊般的一腔赤忱栽了进去,自己本就不是个良善仁慈的性子,虽装得了仁君,但骨子里到底还是乖戾,却偏还拿出了仅有的一分天真去妄图以心换心,这才在得知真相的那一瞬怒不可遏,恨欲其死。
卫秀也不知是不是心痛,却只觉整个天地便都负我,整张皮带着魂都被人血淋淋的撕去,来斟茶的宫女偏还不识趣的掺得滚烫不能入口,登时只气火攻心的抽出剑来一刀劈落,直到血溅了满脸满身,看那宫女的头从阶上骨碌碌的滚到了殿中,阮籍适时的端来温热的新茶,命人来妥帖的清扫了血淋淋的残局,这才将将按捺下了泼天的杀意。
所以当时的赐婚,卫秀并不单单是报复,还有必杀的恨毒。
那个念头起得十分唐突,其实不过是内侍的一句无心的叹息:
“倒真是桩郎才女貌的喜事。
”
看着手里东厂呈上来的清河宋氏嫡女与未婚夫婿郎情妾意的泛舟游湖的“喜报”,本来已竭力压制的恨意与不甘便连一直的理性都压倒了,卫秀甚至都已记不清是在怎样的心绪下拟定的旨意,虽阮籍做事向来都是稳妥不出一丝差错的,但直到旨意已出了宫门,卫秀才恍惚的回过了神来,为着自己这只因私心而下的荒唐圣旨生出些意气用事的悔意来。
卫秀当时也不知自己的悔意是因着“有违君道”的自责而起,还是因着就此便与宋清许再无回旋余地而起,事实上,宋清许的名字是从未在秀女名牒上划去的,起初是未想起这一遭,待后来想起时,也不知为何却也并未立时消去,只后来得了她已许了门当户对的亲事,鬼迷心窍下设了“赐婚”的局,按着计划在错综的朝局下瞒天过海的报了这私仇,卫秀才惊觉自己的不理智。
阮卿虽是可用之才,但到底只是不通情爱之事的宦臣,觉着这般虚伪逐利的女子便是临幸一场磋磨一道再处置干净了也便令自己消气再不惦记,到时尸体往东厂司狱一丢,自是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得干干净净不留把柄,大不了左丞那边与东厂的仇再结一层罢了,但左丞又惯来老狐狸做派,不过个在新婚之夜暴毙的女儿,也到底掀不起什么风浪来。
这局纵然天衣无缝,阮卿不懂男女情事的熬人,但卫秀却显然高估了自己的狠心。
也不过是个不值当的女人罢了,本就应当狠狠磋磨一道出了心底这口恶气,玩过也便随手丢了,她也自是活不过这场洞房花烛夜后的天明,卫秀未及弱冠便已有专饲的宫女嬷嬷教导这男女之事,自是通晓这些床上的关巧的,宋清许是还未破身的处子,卫秀却也是下了狠心的往死里折腾的,只毫不怜惜的发泄着,其实自己也没得个什么爽快,但当时只满腔是报复的兴奋痛快,却直到瞧见她偏着头紧咬的口中流出汩汩的血,突的想起掖幽庭里那些咬舌自尽的宫人,才瞬间惊慌得近乎恐惧,连旁的什么都顾不上了,只想掰开她的牙关确定那舌头还完好,只想探探她颈间的脉搏是否还跳动,
直到那一刹,卫秀才明了,自己竟是从不曾想要她死的。
是了,本就是一句吩咐便可消去的秀女名录,却也迟迟拖着,只想着等入宫落到了手里也自有时间慢慢调理折磨;得了她定亲的消息时,除了滔天的恨意,居然也冒出个隐晦的念头,只想着来日方长,朕是君,他是臣,也不过是个区区女人罢了,便是真想把她怎样又如何呢?
卫秀自是知道如今朝局不稳,为君者便是最应理性清醒的时刻,行差踏错半步便只得刀山孽海的死路,这场赐婚原本就是出于私心的任性,此事若一朝败露必是会引起轩然大波的污点,自应该按着计划就此了断干净再不能令儿女情长祸乱心曲,但在那场洞房花烛后的雪夜,面对着殷殷期盼的信臣,自己却到底是没能狠下心来当个明君,给她断下死路。
卫秀甚至都没稳妥的想好下一步,却只在瞧见她满身都是血和伤,看着她睡熟了也紧皱的眉和落下的泪,想着:
“再等等吧,再等等。
”
栖梧院关着的美人,来了第二次,那便有第叁次,第四次??????
到今日,竟是不知不觉已过去许久了,卫秀只是在每一次来时下定决心一定要杀,却又在离开时不自觉的脚步都放轻,连回头再多看一眼也不敢。
许是春宵一刻断人肠,便连床纱都未来得及放下,才入夜的天色还未黑透,廊下的灯笼已不知何时陆续点起,屋内却是一丝光也没有的,只从微敞的窗外洒进来些微光,房内的大床有节奏的轻轻晃动,满室春情便连夜色都染上了些缠绵,守在门口的两个小太监只恭恭敬敬的站在门外半点小差也不敢出,但屋内传出的女子勾人的娇吟与男人低喘闷哼的动静到底惹人遐思,小太监便也大着胆子抬起头来神情暧昧挪揄的打着眼神官司,嘴往里一撇满脸都是窥探秘事的兴奋,正你来我往的打着哑语,却余光突然瞥见自回廊来的人影,登时规整了表情眼观鼻鼻观口的入定,直到人走近了,方才跪下行了个恭恭敬敬的礼:
“督主。
”
阮籍只裹着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