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刑之前,不忍又向如芸确认了一遍。
“不关铁生的事!”爱徒心切的毛五冲出人群,跪在众太太跟前,哐哐磕头,“求财东开恩,饶过他这一回,等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不让他再搞这些猫毬狗毬!”
周铁生一字不发,死死盯着沈素秋,他倒有些期待,这个水煮蛋一般的女人会不会真的舍得痛打自己。
正思量着,毛五一把按住他的后脖子,用力往地上埋。
“快跟大太太道歉!快,让她们饶你一命!”
如芸捂了捂面,看向一旁迟迟不见上前的沈素秋,呼斥道:“还不去打?!”
沈素秋手持戒尺,顶着跛足,缓缓上前。
那只被裹藏在绣鞋里的金莲小脚此刻成了一种绝佳的掩护,仿佛她的迟疑并非内心的踯躅,而是生理上的拖累。
可大房让自己掌刑的原因也不难猜,傅如芸不是心肠歹毒、没事找事的人,她一定是从下人嘴里听到了些什么,借此敲打自己,也让受刑的周铁生收起那些不该动的贼心思。
“我不怕疼!”
好一张硬嘴,好一副硬骨,刚刚和周铁生肉.搏的几个汉子都露出几分幸灾乐祸的表情。
“太太只管用力打,打死了算我自作孽!”周铁生说,像是要吃掉沈素秋似的,哈喇子倒流进眼睛里,“六太太,像从前我爹抽我尻子一样,打我吧。
”
当年两人两小无猜,一家住莲花沟头,一家住莲花沟尾。
周铁生自小在村里唯一一家鞋匠铺子里做鞋童。
他是无父无母的人,据说生母是个妓女,生下他后,没满月就把他扔在了粪池子里。
是路过的老鞋匠听到啼哭,拿来竹竿将小船儿似的襁褓勾了上来,他请了郎中,为他扎针治病。
那时乳婴中大多患有四六风症[1],这病来势匆匆、去如剥茧。
凡是得了这病的娃娃,十个里只能幸存二三。
起先小铁生并不见好转,鞋匠无奈,又托法官来打筮问卜、扬灰作法,独眼的老法官唱唱跳跳,拿着黄符烧成的灰烬,拌着香灰马尿喂铁生喝下。
不出三日,小铁生停止了哭啼,再过七日,眉开眼笑,能够一顿灌下两大碗热羊奶。
老鞋匠从来没说过自己是周铁生的养父,可周铁生把他当成了自己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