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才理毛舔爪,准备入睡。
却睡不安稳。
小小的猫咪脑袋里,盘旋着太多问题。
把她送来宠物医院的人,不是葛家欢,而是挂了电话的连川?
连川得知她死讯之后,第一时间去了系楼吗?
最令她无法理解的是,连川竟然同意领养一只猫。
三个月前,正是在这家宠物医院里,他们送走了金豆。
一次血栓手术、两次心脏骤停急救和漫长的药疗,使金豆从一辆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肉墩墩小卡车,变成抱在手里安静沉默的一团软毛。
诊疗室里,连川一直抱着金豆,低着头,躲开祝祺和周文真的注视,好像这样就能延缓送走金豆的时间。
他一落泪,金豆便拼命挣扎着抬起头,去蹭他的下颌。
拖无可拖,最后,是祝祺陪在金豆身边,紧紧握着金豆粉粉的小爪子,眼看周文真缓慢地注射药剂。
直到彻底失去意识,金豆一直在安慰她。
几日滴水未进的金豆,支起瘦弱不堪的脖子,努力地拱着她的手心。
成为猫之后,祝祺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是金豆在告别前,用尽最后的力气,在她身上蹭下自己的气味。
不要忘记我呀,妈妈。
怎么能忘记,怎么会忘记。
她记得手心里黏糊糊的小猫爪,是怎么一点点不动了,变冷了。
记得周文真将手放在她肩头轻拍安慰时的重量。
记得她离开诊疗室时,连川站在诊疗室门口,几近崩溃,颤抖着问金豆有没有痛,有没有害怕,却又不敢听回答。
连川以为她忘了,用金豆留下的一撮猫毛来刺激她,说什么逃避可耻的鬼话。
可她从来没有真正逃开过。
无论多么努力地想要把自己从凌迟一般漫长的痛苦中抽离出来,将心思投入眼下最关键的学业之中,只要看一眼与金豆有关的事物金豆留下的球球玩具,被金豆咬烂的床脚,金豆曾经最爱吃的猫条品牌,邻居家和金豆不对付的暹罗,以及连川浸泡在思念之中的脸她都向名为金豆的地狱里,沉一寸。
原来爱意味着允准它带来痛苦。
然而承受痛苦,是有余暇者的特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