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伸出机械手,把人捞上甲板,湿漉漉的甲板上,他才看清她身上的惨状。
被撕成破布的衣物,皮肤上数十道几乎致命的伤口和百道微小伤口,恐怕骨骼和内脏也被压强压垮了,脸色竟然安详。
温文尔生平第一次不相信光脑,所有冰冷的数据都不堪情感一击。
他颤抖地跪在她身边,小心翼翼地把这具残破的身体搂在怀里。
他扶起她肩膀的瞬间,阳光照见她的脊背,出现一道海市蜃楼般的光影,那是半边翅膀,虚幻地挂在她伤痕累累的后背。
温文尔难以置信地触摸她空无一物但肉眼可见的后背,瞥见她脖子上挂了一段饱受风浪竟然没断的项链,坠子一片是洁白得分毫不染的羽毛,刹那间,甲板上猛烈的阳光照得他头晕目眩。
0108九十一、几回魂梦
昏黄的桂花蕊顺着斜照的阳光轻盈落下,常青的月桂枝叶蒙上朦胧的光晕。
他倚坐在月桂王树下,细密的桂蕊穿过发间,一语不发。
飞来一只枯叶蝶栖息在他指节,蝶翼的花纹像一片断裂的树叶,轮廓被虫蚁啃得残缺。
“是她回来了吗?”
翼卷长风,嘶哑的声音随卷起的风停在他身前。
“不是。
”
银落华指尖轻点枯叶蝶,它受了照拂,徐徐然飞去。
银玉英目送蝶去。
远在微光中的蝶翼逐渐模糊。
“她推了我一下。
”
“那就是她见到她了。
”
“是流星的星尾。
”
待到星尾也消沉之后,这颗星再也没有存在于时空的痕迹,这是他们都知道的意义。
“她知道了。
”
桂叶簌簌、簌簌,右耳下一指长的幼翼耳坠随风飘动,他淡淡应了一声。
“她要回来了。
”
教堂高塔雪白的塔尖藏在林叶间,他坐在树根处,仰头时羽翼桂冠羽羽微动,“不知道。
”
“你在想什么?”银玉英难得有摸不清他的时候。
“我在想她们是在哪里相见。
”
她带着他的半个灵魂,见到了她最后的遗迹。
于是银玉英也转身,与他一起看向塔尖,“在海里吧。
”
她说过要去找一片很大很大的海,要大到她找不到方向。
但是天空之城的孩子,怎么会找不到方向,灵魂的每一寸星辉都指向天空之城。
他说,“我没想到,他真的找到了那样的地方。
”
还把她葬在了那样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