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任何一次危难让她感觉离死亡如此相近,手心撰紧银落华的幼翼,她不敢往上面滴血。
这里是魔鬼,魔鬼的海域,他是天堂的圣使,他也会被魔鬼吞噬。
她是被天使抛弃、又被魔鬼选中的人。
离魔鬼眼越近,她越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这一生随波逐流、夹缝生存,都不过是浩大海流旋转时微小的一捺褶皱上的附带。
她选择不了出身、选择不了路途,就像她选择不了浮出海面、远离魔鬼眼。
难道是她没有和生活抗争过吗?她明明握住了船上的围栏,却被甩得松开;她攀住了生机,又被送进颠倒的黑暗。
错综复杂的欲望交织在她身上牵扯出一条相对明晰的命运,正如错综复杂的海流带她毫无疑问地下沉。
她只能说,好吧,好吧。
然后平静地接受疼痛、流血、伤疤。
防护罩会碎在越来越近的龙卷漩涡之中,她有这样清晰的预感。
运气不太好,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她因为运气不太好,早早没了妈妈,又没了爸爸,也不聪明,没有什么能让她从一层又一层压在身上的统治、阶级、偏见中翻身。
现在也因为运气不太好,而失去求生的机会。
氧气越来越稀薄,她疲惫地合上眼睛。
她终于可以去见爸爸了。
活着好累啊。
天旋地转,防护罩像一个透明的茧,被不可抗的吸力甩进海底风暴深处。
“不往前走,就全都给我下船。
”
女神号驾驶室,窗外风平浪静,不见一丝危险预警,但三艘船只都停在魔鬼海域的边缘安全区。
女神号的船长叫苦不迭,“少爷,顺风号上已经失联一个人了……”
顺风号的船上留摄证明失联的那个人被甩下船纯属意外,而且她不识水性。
在海域上,谁都知道这是“被魔鬼选中的人”,但魔鬼不会因为选中一个人而满足,既然张开了嘴,究竟还会选中谁?没有人想冒这个险探索魔鬼的胃口。
平安号因为女神号的搭桥,仍僵持不动。
“既然不想进海,全部给我过去。
”温文尔指着搭桥,“打开全领域自动驾驶,检查所有设备正常运行之后,离开女神号。
”
不同于忙不迭返航的顺风号,温文尔对自己的判断有信心,海面不会再起风暴,这是他身在其中赌天的自信。
只是船长想起那挥霍在赌天场的一亿两千万,不敢苟同。
他不执意要旁人陪他冒险。
而此刻旁人又不敢放他独自冒险。
已经失联的第三十五分钟,时间越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