残骸和灰烬的大地之下――他渐渐觉得,似乎隐藏着一个尚未被任何人察觉、然而将令人欣慰的世界,超越了所有的想象和期待。
有一天它会展示出它的面孔,给所有那些疲惫至极、遍体鳞伤的人看。
他也无法解释这种莫名的希望是从哪里来的。
也许是从木柴燃烧的细微声响,飘然降下的雪片,紧贴着他的温热触感……从这些倏忽即逝的东西中产生的,而他从未觉得它们像现在这样真实。
“你不必现在想这些……”他最后轻声说,“如果你找到答案,就告诉我……如果没有,也不要紧。
”
亚瑟静静地拥抱住他,然后他们长长地吻着,这吻有些苦涩,狂热,毫无理智,使他们无法呼吸,但谁都不愿结束。
他想着,也许一直以来,他等待的就是这样一句话。
第八章
假如我看不到这结局,就由你来看;假如你也看不到,就由世界来看。
但是记住,我必再来。
阿尔伯特张开手指,眼看着那张皱巴巴的的纸从自己的指缝间滑下。
那些墨迹凌乱不堪,显然是匆匆写就的,而且被雨水和血渍染得污迹斑斑。
“这是什么?”
克勒脸色发青,几乎是冲着他吼出来的,“这是什么?你看你自己做了什么?阿尔伯特?汉莱因!我早劝过你不要这么干,何况你失败了!
阿尔伯特从沉思中回过神来,瞥了他一眼。
“冷静点,克勒。
”他劝慰似的说,“事情并没有失控。
”
“你在开玩笑吗?现在你想怎么办?”
阿尔伯特弯下腰,把那张纸捡起来推到他面前。
“把这个印出来。
用最好的印刷机,要快。
让人人都看见,一字不漏。
”他长出了一口气,“这是一封遗书。
他太了不起了,在危难之际还能冷静地留下这样的东西。
”
克勒瞪大了眼睛:“你居然……他会来揭发这一切的……
“我说过,法维拉已经死了。
死人回来有什么用?”阿尔伯特慢慢地说着,每一个词都像断然的宣判,“新信仰里没有圣徒,不过法维拉是最后一个圣徒。
”
“你会下地狱的,阿尔伯特。
”克勒颤声说,“这是不折不扣的魔鬼的行径,你从一开始就想把这个城市变成你自己的……”
阿尔伯特沉默地望着他。
克勒在这目光里噤声了;那仍是一副冷冷的面孔,既不慌乱也不存在罪咎感,还带着些微怜悯。
“您说这话不觉得羞耻吗?”他像对老朋友耳语那样探出身子,压低了声音,语气很淡,“从年轻时起,您就一直在渴望一个全新的公正的时代,遗憾的是您仍被陈旧的规则箍着。
幸好有我们这些人,替您干了您不敢干的事情,承担您不敢承担的赌注。
每一次您眼中首先闪现的可都是期待呀。
现在好不容易享受成果的机会来了,您却反过来指责我?”
克勒哑口无言。
他没有发疯,他非常冷静。
一切都是以一种清醒的狂热进行的。
这个年轻人如此相信自己,无比坚信。
“你说得对,这一切的确是我想要的。
”克勒垮了下来,用微弱的声音说着,“但我从没想过是以这种方式……”
“我知道,这不全是您的错。
”阿尔伯特宽容地微笑着,双手搁在克勒的肩头,“我们才刚刚开始。
您需要我。
我们终于可以毫无阻碍地开始了。
”
“可是你呢?阿尔伯特。
你做这一切,只是为了胜过卡尔洛夫而已……”
克勒翕动着嘴唇,似乎只是无意识地咕哝着。
他没注意到阿尔伯特松开了他,脸色一下子变得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