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酷地质问你。
你手上染着血污,但那是别人的,不是你自己的。
是的,‘你们的罪虽像朱红,必变成雪白’。
但那是你,不是我,不是我们……”他的嘴唇抖起来,好像在隐忍着极大的痛苦,“因为,假如你知道了我、我们所有的过去,你就再也不会相信了……”
“您为什么对我说这些?”出于惊惶或是愤怒,兰德克的声音发着颤,那也是所能忍耐的最大限度的低吼,“您究竟想让我做什么?”
莱涅苦笑了一下。
“我刚刚很严肃地告诉过你了――尽早结束我的生命吧。
我现在醒过来又有什么意义呢?这样一来,或许我还能保持一些死亡的尊严……”他突然瞪大了眼睛,被激动起来的情绪弄得上气不接下气,但是仍逼迫自己说下去,“假如不是你这样的人,假如是别的人……”他向兰德克抬起一只手,尽管动作只是极其轻微的,可是显然已经竭尽了全力;手臂很快就无力地落在身侧,那一刻裹着他伤口的绷带从敞开的领口露出来,由左肩侧到胸膛包扎得严严实实,渗着隐约的殷红色,因周围苍白的皮肤而更加触目惊心。
许久,房间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蜡烛的火苗跳跃不定,升起的轻烟盘旋着,最后消失在空气中。
肢体正在因血液的滞缓而变得麻木,莱涅叹着气,失望地闭上眼睛。
这时候,他感到自己那只冰冷的手被人握住了。
这是一双骑士的手,粗糙、厚实。
“不,您不想死的。
我也绝不会那么做。
”他俯下身,在莱涅的耳边低低地说,这声音非常诚恳,带着朝圣者那样的怜悯。
“您一点儿也不想死。
‘你’只是现在很迷惑而已。
”
他没看见他的主教再次睁开眼睛,被握住的手也没有任何回应。
只是那紧闭的眼睑之间,微微地泛出了一点水光。
当兰德克跟守卫作好交代,走出主楼时,月亮已经升了起来,清爽的空气跟冷冽的夜色使他的精神松弛了些。
他下意识地望了望不远处的某个窗口:从狭长形的拼嵌玻璃里面透出一点极其微弱的光。
死荫。
孤独。
哀求。
深渊。
兰德克想着,被自己脑海中闪现的这些词所震惊。
他从主教府的拱门经过时,头顶高大厚重的石头拱门瞬间使视野蒙上一层晦暗。
他忽然发觉什么在尾随着他,某种不自然的沙沙声。
“谁?”他短促地喝道,手按在剑柄上。
凭直觉他知道有人,那个人也许离他很远,也许就在身边,像野兽一样屏息凝神,权衡着出现、消失或是进攻。
在深渊般的黑暗中,他耳边传来一个飘忽的叹息。
突然凌厉的风声随后就直袭过来,他猝然抽出佩剑,在意识到发生什么之前,金属交击溅出的火花就使他惊出一身冷汗。
他们在黑黢黢的石块之间交战起来,那个人一声不吭反而更显得骇人。
不知过了多久,兰德克察觉那个黑影的移动慢了些,随即趁势猛刺过去,剑尖却出乎意料地戳在了坚硬的石墙上,他尚未来得及惊讶,那里却传来了衣料撕裂的响声。
一切忽然又都静止下来。
兰德克喘着气,片刻之后,听到了那个不疾不徐的嗓音。
“您弄坏我的外套了,兰德克先生。
”
他握紧了剑柄,确定自己的声音没在发颤,低声叫出对方的名字。
“亚瑟?卡尔洛夫。
”
那人从阴影走到淡银色的月光里,映照出一个清晰挺拔的轮廓。
他将身上的黑色披风展开一翻,搭在手臂上,就像收拢翅膀的猛禽。
“也许当时我还是逮捕您较为明智。
”兰德克看着他,咬着牙说,“如果我知道您竟敢深夜携带武器在主教府周围徘徊……”
“您不愿意把我当成久别重逢的老朋友对待吗?”
“果真如此的话,刚才我或许就被您戳出好几个洞了。
”
亚瑟不禁迸发出一阵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