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站起来,抓起念珠,嘴唇下意识地翕动着,念着主祷经。
――主,求你不要叫我们遇见试探,但救我们免于凶恶。
一路上,他被士兵推推搡搡,似乎他已经是个囚犯。
跨进那个房间的一刻,他迟疑了。
屋顶高耸而阴暗,在屋子的尽头是一排沉默的、看不清脸孔的塑像,不时有几声咳嗽或法衣摩擦的沙沙声传来。
他们全都是陌生人,打量着自己,视线绝不是善意的。
天窗投下的光线恰巧落在他身上,使他显得苍白而渺小。
“说出你的全名和出生地。
”开始了,一个毫无感情色彩的声音发问道。
“维尔纳?格拉提安?冯?莱涅,生于施瓦本的梅明根。
”他缓慢地回答,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清晰镇定。
“你相信三位一体的天主吗?”
他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望向前方。
“你相信耶稣基督道成肉身,由圣母童女降孕,被钉十字架,死而复活吗?”
“你相信唯一、至圣、至公、从使徒传下来的圣教会吗?”
“你相信魔鬼的存在吗?你弃绝它的一切恶行吗?”
一连串令他措手不及的质问劈头盖脑地抛来,使他当场愣住了。
当然,他很清楚这些问题该如何回答,但此时此刻,他完全没有预料到自己会被逼问这种问题。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一时间血液冲上了他的头顶,耳朵里嗡嗡作响,那些烂熟于心的答案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而后他听见了自己反射性的、冷冰冰的反问:
“你们问我这些问题是什么意思!”
他感觉到他们之间掠过一阵难以置信的嘘声。
“你只需要诚实作答就好!”另一个声音接道,“回答吧!”
“这是异端裁判吗?你们想审查我的信仰?”莱涅的视线扫过他们,“既然如此,就按教会法规定的纠问审查程序,请两名以上的证人在场监督!为什么我没看到他们?”
又是一阵嘤嘤嗡嗡的耳语,夹杂着压抑的尴尬和愤怒。
“维尔纳?冯?莱涅,请你务必弄清,是我们在审判你。
”最终还是那个声音清了清嗓子,话语仍然充满无可置疑的权威,“你既然强调教会法,我可以告诉你,已经有多位证人联名指控你,因此你有义务证明你信仰的正统和清白。
现在请回答我们,你听过‘法维拉’这个名字吗?”
这个名字。
莱涅感觉心脏被重重地敲击一下,隐隐作痛。
我不知你在说什么。
我不认识那个人。
我不认识那个人。
“我从来没听说过。
”他机械地开口。
那个声音有耐心地继续着。
“请你仔细考虑再回答。
关于亚瑟?卡尔洛夫你了解他多少?你可否知道他现在的去向?”
他低下头,怔怔地盯着灰暗的大理石地板,用喑哑的声音说:“我不知道。
”
“看吧!他在撒谎!”有人高声叫起来。
“不要试图隐瞒。
几乎所有学生都供认你和他的关系最为密切,同时作证说你曾信誓旦旦地宣布他已经失踪――你们最后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
看吧,我们什么都知道。
他几乎听见所有的声音齐声嘲笑他,得意洋洋。
仿佛要驱赶它们似的,他吼道:“我记不清了!我无法告诉你们!”
“难道你是在向我们暗示,在朝夕相处的时间里,作为卡尔洛夫的密友,你居然对他自称法维拉,散布异端、组织秘密结社、密谋颠覆海德堡的整个计划,不仅没有参与,甚至一无所知?!”耐心的问讯结束了,冷酷的逼问响彻穹顶。
脑海中的重重迷雾逐渐散去,他意识到,从一开始,这就不是关于罗马使节案件的调查,而是完完全全针对亚瑟的缺席审判。
他面对的不是简单的刑事法庭,而是宗教裁判团。
难怪亚瑟要急切地离开。
难怪纵使他那样挽留也无济于事。
他就这样把他们所有人都抛下了,把他抛下了。
那一晚的记忆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他突然感到难以言喻的耻辱和恶心。
那时候他多么天真,多么愚蠢啊,以为那样他就能眷恋他,把他自己的世界抛在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