膝头。
这举动和当初一模一样,而现在显得有些孩子气。
深红色的发丝服帖地垂下来,遮住了光洁的额头。
老人轻抚着他的头发,凝望他的眼神充满慈爱。
“请允许我,神父……”他闭着眼睛,淡淡地在做着解释,“您的一切都没变。
这让我想起从前。
我母亲忙碌到无法照顾我,白天就把我送到您这儿来……她一直在感激您。
”
“你母亲是个了不起的女性。
那时候你每天的到来,对我也是很大的安慰。
”
“真的吗?”他笑出声来,“我只知道您教给我很多东西。
”
“你们离开海德堡太久了。
就算当初不辞而别,也不应该十多年音信全无。
”
“那时我们不得不回波希米亚去。
您也明白,这个地方令她非常伤心……但对我不同。
它是我出生的地方,对我有特殊的意义,所以无论如何我应该回来――”他停顿片刻,似乎斟酌着词汇,“回来做些什么。
”
“亚瑟,”沃芬贝格双手捧起他的脸颊,语气忽然变得严肃起来,“如果你有什么愿望,就按自己的良心行事……只是你自己要谨慎,你还很年轻。
我会竭尽所能帮助你,在允许范围之内……作为你的教父,我不愿看到你因为年轻冲动,而做出什么抱憾终生的事情……”他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语速在渐渐地加快,流露着内心的忐忑。
“您介绍我进神学院,已经帮助我太多了。
除此之外,您不必多费心。
我一向按良心行事,这可是您教我的。
”亚瑟微微一笑,站起身来,“……是不是快到时候作晚弥撒了?”
沃芬贝格反省着自己的态度,但仍然依依不舍目送着他从自己身边走开。
“能最后问你一件事吗?”
“您的态度令我惶恐。
请尽管问。
”
“在来海德堡之前,这么多年你都在做什么?”
亚瑟靠在门边,握着铜把手,狡黠地牵起嘴角。
“没有定所。
我在很多城市间游历,流浪,见识很多有趣的人和事情。
这又将是一个冗长的故事。
适宜的时候,我会慢慢讲给您听的。
”
听着面前房门阖上的声响,沃芬贝格叹息着,将头枕在椅背的皮垫子上。
当亚瑟以无比自信的态度回答的时候,并没意识到自己的表情和口吻都沾上了某种轻蔑。
他的心为此一沉。
海德堡一向汇集了各方各地的学生。
他看得太多,了解这轻蔑不仅仅属于他个人,还属于像他那样的一群年轻人,属于他们这个时代。
难道这个时代的精神便是轻蔑和怀疑么。
悠久的过去在他们眼中轻薄如蝉翼,先贤的思索脆弱如薄冰。
他疲倦地想着,心里早已不愿去追究和恼怒,他只深深地感觉到自己将被冷冷遗弃的悲哀。
已经到了晚祷的时间,黄昏使教堂灰暗的石墙染上了变幻的色彩,镌刻在山墙和门楣上的圣徒雕像仿佛在脚下的人潮中不安地挪动脚步,窃窃私语。
进堂咏的歌声隐隐地从敞开的礼拜堂大门里流泻出来,然而学生们绝少像往常那样垂首鱼贯而入,而是在门前聚集了起来,驻足观望。
他们围观的是一张普通的羊皮纸卷,被不知什么人钉在了手握天国钥匙的圣彼得脚下。
上面用黑墨水写着刚劲有力的粗体拉丁文,一笔一划都毫不犹豫,显示着作者的气势和话语本身的强大:
“我实在告诉你们,我来不是为了叫地上太平,乃是叫地上动刀兵。
”
没有任何补充和署名。
“马太福音十章34节……”有人小声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