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
只有一阵。
他们离开医院回研究所之前,她已经抹去眼泪,走到卫生间然后用冷水洗脸让自己清醒。
一直到手术室的灯灭了。
医生把盛栀叫过去,厉择没挪动脚步。
他看着她握着那些知情同意书,捏得发了白,走进隔间的背影。
像看着一个幽灵真正飘进了陆铮年的坟墓。
他没有舍弃自己的生命,因为在陆铮年的世界里,她的世界,原本就是他生命的一部分。
他只是被舍弃。
真正的幽灵在这里。
在这医院里,签着陆铮年的知情同意书。
厉择仰头,觉得讽刺,但笑不出来。
他守在手术室外面,直到身后有动静,手术室内的医生护士和徐晟同时到来。
徐晟跑得太急,脸都发白,心脏从胸膛里跳出来。
陆铮年身上盖着医疗被,闭着眼睛,脸色惨白,手腕纤细,输血管平稳缠绕,像把锈迹一点点输回他的身体里。
盛栀回来。
在病房门口站很久。
换了防护服进去。
陆铮年变成她完全不认识的样子。
她看着那些血。
这一刻忽然真切意识到那十年,像真切意识到生命和死亡。
意识到她回来之后的每一天每一夜,不是毫无意义的日常重复。
是他生命里每一笔每一刻都认真镌刻下来的。
和那十年一样珍贵的一切。
她现在才明白。
他爱她,所以有关她的每一句话,落下来都比寻常的字句更重。
他说他愿意等她回来。
她没有正面回答。
所以他也知道她不会再回来。
如同母亲在机场见他一面一句话没说,就登上飞机,之后三十岁他才能找到母亲的墓地见母亲一面,他没有机会问过“我是否让您感到失望”一样。
他没有问她,你喜不喜欢我,我是不是让你感到痛苦了。
因为他已经得到答案了。
他们的过去不仅是一文不值的,而且是全然错误的,他一厢情愿的。
他保守那十年。
像保存她避之不及渴望丢弃的垃圾。
他清空掉那个垃圾箱之后。
忽然明白。
他的人生再也不可能像那样以为的,远远看着她就好,或者忘掉就能和她重新开始,不再越界。
他已经是垃圾。
不能让他爱的十八岁的盛栀也变成垃圾一样的,被人否认,怨恨,忘记的没有用的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