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中的时空是错乱的,她梦到了年轻的母亲和十来岁的秦承祚。
他们守在庆熙帝榻前说着什么,秦妙观入殿时,三人皆用警惕的目光盯着她。
生者总是最先遗忘故去者的声音,秦妙观的梦是安静的。
庆熙帝在斥责她,母亲嘴唇翕动似是在附和,而守在父母身边的秦承祚一直在笑。
梦里的秦妙观临近崩溃,她拔剑砍向庆熙帝和秦承祚,目之所及皆为鲜红色。
她丢下了剑,张开沾满鲜血的双手,跌坐在地上。
一阵闷雷响过,秦妙观倏地睁眼,眼眸幽暗。
帐外无人,秦妙观只能瞧见摇曳的灯火。
这场景和唐笙走时很像,秦妙观回忆着这几日发生的事,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白日里秦行昀的咒骂。
“散布流言煽动宗亲夺位,扩散疫病勾结瓦格的朝臣已经结成了密网。
”
“他们就在这朝堂上,或是你仰仗的肱骨,或是你亲自培养的臂膀,亦或是陪在你身侧的人,他们没有一个与你同心,都只是畏惧你的权势。
”
“沈长卿、林朝洛、你那些个女卫和幽州作乱的医官。
兵部和督察院那些个翻不起浪的孬种。
他们都算计着你,图谋着你手上的权力。
你病成这样又能活多久,他们早留好后手了!”
“你也知道自己是个孤家寡人啊!”
秦妙观心口起伏,鼻息急促。
她何尝不知道这些诅咒真假参半,许多是秦行昀故意说来激怒她的,用来挑拨离间的。
可她确实活不太久了,秦妙观过去常年征战,多少是会些医术的。
牢城营那次,唐笙在求生欲的驱使下,泪眼婆娑地说她一定能长命百岁,保大齐江山永固。
秦妙观听了,心中发笑。
她那孱弱的脉搏,自己都能把出诸多病症。
也就唐笙这个医官愿意哄她,说她能长命百岁了。
秦妙观心道:像她这般的天煞孤星,既已决定残杀手足背弃亲情坐稳大位,这辈子便停不住脚步了,终将死在争夺权力的漩涡中。
她本不信命,但也会在梦魇过后流淌着冷汗醒来的午夜问一问自己这副病弱的躯体,是否是上苍给她的惩戒。
秦妙观凝望着摊开的掌心,眼前的场景与梦魇时的重合。
她双手沾满了鲜血。
雷声掩住了她起身的动静,并未有人入内侍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