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一般的魔王或者首领,真的不会自己唱祭歌的。
昏耀盘膝坐在兽皮上,将编起来的发辫拆开,嘴里说:“没有为什么。
当年过得落魄,没有自己的祭司,可不就得自己唱?这首歌又不难。
”
兰缪尔挪过去,帮他捻走发间还没融化的小冰碴之后,用手去捂被冻得冰冷的那截断角,问:“受寒呢?”
魔王的深红眼眸闪动了一下:“也没有为什么。
”
兰缪尔:“您只是不想对我说。
”
“……”
昏耀的喉结动了动,在掌中把玩着刚拆下来的骨铃。
过了许久,才慢慢地开口:“我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受寒的时候。
”
那或许是他毕生里最为狼狈、最为绝望的冬天,昏耀心想。
被神子射断右角,一夜间从魔族的幼王变成了败者,从深渊的希望变成了耻辱。
被亲人抛弃,在追杀中受了重伤,落下近乎残缺的病症。
他似乎已经废了。
任谁来看,都会摇摇头叹口气。
那个冬天,下了很大的雪。
无处容身的断角魔王,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在莽莽的雪原上,在即将枯死的老树下,看到了一对交叠的骸骨。
一具小的骨头,紧紧抓着另一具大的骨头。
那是死去的儿子抱着死去的父亲。
就这么淹没在大雪里,破灭得无声无息。
昏耀站住了,寒风吹过黑发,那截断角若隐若现。
他死死睨着这对骸骨,紧咬的牙缝里呵出了白雾。
无尽的悲怆、无尽的屈辱与无尽的不甘……在这一瞬间,像喷薄的岩浆那样冲上了喉咙。
为什么。
魔族只是想要活着,只是想要回到那片日月轮转的故乡。
可那个连姓甚名谁都不知道的金发少年轻描淡写的一箭,就摧毁了他的全部。
高高在上的人类,想要断绝魔族的希望,就像掐断一根不合眼的野草的根系那样轻松。
风雪模糊了视线。
昏耀捡起那颗被埋在雪里的小小的孩童头骨。
他将它抱在怀里,紧紧地抱着,再抬头时,狠戾的眼眸中落下了一滴泪。
他扯开嘶哑的嗓子,唱起了魔族的祭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