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面上的事更棘手,占据了他大半的心神。
怪就怪张朝宗这个奸人,说是弃了北平的段执政带兵投诚,最后条件没谈拢,赖着不走,钟庆文自然要派人去清缴,结果他带着余部躲到了南京的使馆区里,脱下军装,连哄带骗叫洋人开了门。
钟庆文派去的人里有几个新兵蛋子,不懂迂回,当即和洋人打起来,磨破点皮,没受重伤,喊了几句口号,流传出来。
不过半日的功夫,事态愈演愈烈,已不可收拾,全城百姓如义和拳民附体一般,洗劫外国领事馆,教堂,学校,商店,医院,住宅,弄死了有几个有头脸的洋人。
英国领事被当街斩首,夫人被二十余人凌辱,侨民死伤,尚不知数。
金陵大学副校长美国人文怀恩便在其中。
文怀恩在中国几十年,苏皖两地发了大水的时候,正是大清的最后一年,流民遍地饿殍四野无人管,他内外奔走募了十一万两,是个赫赫有名的慈善家。
更坏的事在下午,停在镇江一带的英国军舰闻讯赶到下关,一个炮弹过来,毫不含糊。
新政府与他们交情尚浅,兵乱是止了,后续的事却难谈,两相僵持着。
何况这种事从来都是盛怀初出面的,如今要另觅新人去办,也是麻烦,他思前想后,一时不得与盛怀初撕破脸,叫了外交部长过来,又给远在上海的钟夫人去了电话。
南京波涛汹涌,上海只是静水深流。
盛怀兰带着陈季楠坐车来盛公馆,别人只当她来探望受伤的弟弟,却不知两辆车上装了她全部的家当。
她在陈仁美小公馆的眼线传来消息,那小狐狸精不知从何处知道了她与陈季棠的事,往陈仁美那里吹了枕边风,估计是久也怀不上,绝了母凭子贵的念头,兵行险招,只为取而代之,当陈仁美的正头太太。
盛怀兰打去彤县,陈季棠得了陈仁美的召唤,已在回上海的路上,联系不到,她知道陈仁美是真的起疑了,自己还是避一避好,四下一望,广东娘家太远,上海也只有这个弟弟指望得上。
他如今和陈仁美在一条船上,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若真是东窗事发,陈仁美便是不念夫妻情分,也会顾虑着盛怀初不会做绝。
盛怀兰坐上汽车,细细回想,自己和陈季棠素来小心,也久未见面了,不知纰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