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鸦雀无声,连刻意压低的出气声都清晰可闻,安静得让人脊背发寒。
维桢有点不安,挪了挪身子对母亲道:“妈妈……”虚怯怯的童音宛若娇莺初啼,满屋子神经绷得死紧的人如同寒冬腊月喝下了一大碗热汤,每条神经都放松下来,每根汗毛都透出丝丝舒畅。
莱昂神色一缓,大步流星走过来将维桢高高举起。
他的身量魁岸异常,维桢在他怀内蜷作小小的一团,十分娇弱怜人。
莱昂凝视着她与其母如出一辙的清隽眉眼,心里一时软得发酸,酸得似乎隐隐作疼,用力地在她的小脸蛋上亲了一口,柔声道:“桢桢,一年没见,想不想莱昂叔叔?”
“想的。
”维桢羞涩地抿了嘴笑。
“乖孩子,莱昂叔叔也想死你了。
”莱昂忍不住在她细嫩的腮边吻了又吻,从身上掏出一只光华静润的水绿色宝石小镯子拢到她雪白的腕上,不大不小正好合适,“叔叔亲自相中的一块原矿石,当场让老师傅解了给桢桢雕的,喜欢么?”他的眼角余光近乎讨好地睃着方瑾儒。
维桢也忐忑地望向母亲,一大一小两个人的神情出奇地相似。
方瑾儒脸上辨不出喜怒,目光在镯子上打了个转,随意点点头。
维桢立刻甜甜一笑:“我很喜欢,谢谢莱昂叔叔。
”
有几名不是打一开始就跟在莱昂.垌文迪许身边的下人,见平日不苟言笑的亲王殿下这样轻言细语地逗着个小女娃娃玩儿,都不禁动心骇目,脸上跟开染坊似的青青红红变了几个来回。
莱昂小心翼翼地打量着方瑾儒冷若秋霜的脸容,陪笑着道:“瑾儒,你别动气呀。
这不是事出有因么?昨晚乱成那样,唯恐你与桢桢发生意外,不得已才将你俩请来。
”
方瑾儒站起来,“西萨克瑟亲王的好意,我母女二人感激不尽。
如今既然已经没事,我们也该返回尤茉扬星球了。
”
莱昂眼角的肌肉激烈地一抽,勉强笑了笑想说点什么,嘴巴张开了又合起来。
他的面相本就阴沉,如今心情不佳,那点子僵硬扭曲的笑意让一众侍卫仆从心头狂跳,一阵阵发憷。
“夫人且慢。
”亦步亦趋跟在莱昂身后的年轻男子上前两步,恭敬地朝方瑾儒行礼,声音温柔似水。
此人嗓音清冽,似山涧击石,有种挑动人心的奇妙韵律,异于方瑾儒语调中的冷峭,他每一个吐字都显露出年轻人特有的勃勃生机。
维桢自莱昂怀里悄悄瞅了一眼,男子不过三十岁出头,金发紫瞳,肤白胜雪,眉眼轮廓细长,形容秀美之极,正是莱昂叔叔的独子凯兰.垌文迪许。
据闻他与其祖母,拉斐尔国王早逝的妻子奥德丽王后十分相似,因此极得拉斐尔国王宠爱。
维桢却觉得他的五官远比画像里的奥德丽王后昳丽卓拔,倒有几分母亲方瑾儒的风采。
方瑾儒停下脚步,目光从凯兰脸上一掠而过,眼波轻轻一转,随即归于沉寂。
她这样清冷寡情之人,所有情绪都仿如雁渡寒潭,物来即现,物去不留。
凯兰的笑容像只性情温驯的小动物一般无害:“深夜出行多有不便,况且夫人与妹妹长途跋涉,何不暂作歇息?妹妹看上去似乎饿坏了罢?凯兰想先领妹妹去用些细点,不知道可以不可以?”他眼角的皮肤雪白中略微泛红,笑的时候眉梢上挑,有种奇异的天真无邪的惑人情态。
方瑾儒的神情有点怠倦,眼睛往维桢的方向偏了偏,竟然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