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里第一次明白自己是个废物,离开了名,他屁都不是。
璞玉元琢,那一刻姚温玉恨死了这四个字,它们像是烙在了骨髓里的耻辱。
姚温玉在野地里失声痛哭。
为了老师,也为了自己。
他在丹城时不肯见人,整日躺在那昏暗的床榻间,痛的是腿,断掉的却是自尊。
他要正视自己变得不能自理,那些风流潇洒都成了过往云烟。
他睡一觉,梦里如此,醒来还是如此。
他彻底地碎掉了。
他还要活着。
第159章无名
姚温玉的药出了问题,潘府的大夫说不出所以然,这跟照顾他的潘远分不开关系。
照月郡主后来去查那位给潘远还债的龙游商人,对方早已了无踪迹。
姚温玉离开以后没多久,潘远便坠马身亡,他到底是受谁指使给姚温玉下的毒,这件事也跟着断了线索,但潘蔺把这笔账算在了薛修卓的头上,双方在阒都的关系不断恶化。
高仲雄察觉屋内气氛逐渐沉重,一想起自己与潘远也有交情,便如坐针毡,担心姚温玉会因此责难自己。
他耐不住沉默,就说:“我虽然与潘远相识,但不是同道中人,平素酬酢往来也是情非得已。
”他不擅长奉承,此时讲得磕巴起来,“我倒是很敬佩元琢的才学……咸德年间我们诗楼一会,元琢神姿超凡,令人见之忘俗……”
姚温玉待高仲雄说完,平静地说:“往事南柯,不值一提。
你我能活着在茨州重逢,就是缘分。
如今我已觅得良主,不知道你往后作何打算?”
高仲雄看了眼沈泽川,道:“我沦落至此,哪里还有什么打算。
”他说着面露苦笑,“今日所为也让人笑话……我寒窗苦读那么多年,到头来不过一场空。
”
沈泽川袖里扣着折扇,觉得屋里凉,该着人备汤婆了。
他在转瞬间就拉回了思绪,玉珠微侧,对高仲雄客气地说:“如今局势不稳,各路豪雄争相而出,神威先生既然到了茨州,不如暂时留在我的府上,慢慢打算。
”
高仲雄听到沈泽川喊自己“神威先生”不禁大为感动,他途中吃了好些苦,先后遇到的都非良主,此刻竟然站起身,对着沈泽川深作一揖,更加舌拙口笨。
沈泽川略做安抚,又过了小半个时辰,高仲雄才退下。
姚温玉看那竹帘垂下,待高仲雄走出廊子以后,才道:“同知是不是觉得此人毫无用处?”
沈泽川即便真的这般想,也不能直说,他道:“你这样推荐他,想必是有过人之处。
”
“不错,”姚温玉说,“高仲雄字神威,在太学素有‘利笔’之称。
当年奚鸿轩搅动阒都风云,在煽动太学浪潮时之所以会选择高仲雄,正是因为他的笔。
他是咸德四年入都的学生,当时正值中博兵败,六州满目疮痍,他酒后写的《茶石喟叹》引得学生们争相传抄,传到了岑愈手中,竟让岑愈对烛垂泪,感慨不已。
”
沈泽川吃茶,说:“原来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