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削花令》颁布那夜,周檀与她在帐中对弈。
夜风吹拂床幔,周檀的棋路狠厉,她先前还算看得懂,不管是对付彭越还是傅庆年时,周檀都会佯做此棋路,以让对方产生轻蔑的错觉
黄口小儿,年青狂妄,仗着有几分才情便妄想有通天之能。
不堪一击。
直至发现这鲁莽不过是精心包装的诡计。
但已来不及。
这次与从前截然不同,她左看右看,都没有看出周檀的后手。
于是她执白棋犹豫良久,最后只说出一句:“你这盘棋,要输了。
”
周檀连眉毛都没有动一下,微笑着问:“输了又如何?”
曲悠一时哽住:“你下棋难道不是为了赢?”
周檀摇头:“与旁人下是,与夫人下不是。
”
“与夫人下,是为了让你开心,输比赢的意义更大。
”
想到这里,她忽然打了个激灵,灭顶的寒意自脊背涌上,像是冬日里被人兜头浇了带着冰屑的凉水。
周檀通晓史书,除却不能预见未来,他应对从前变法者的下场了如指掌,就算没有她高高站在一千年后俯瞰的立场,他也知道这场变法是几乎不可能成功的。
明帝太年青,自幼蒙帝王儒道长大,立志做个如同宣帝一般爱民如子的皇帝。
这是往好听了说。
往坏了说,就是明帝虽然依靠濯舟大将军打了定西之战威震四方,可到底做上位者的年岁太短,没有杀伐果决的气魄,也没有世家大族的根基。
皇帝威慑不足,政事堂中四分五裂,苏朝辞虽然与他相交,但身后有旧贵族的责任,不可能全力支持。
洛经纶和蔡锳与苏朝辞和朝堂上其余的人都不一样,这两人经年日久,一眼就看得出周檀的变法条例若以雷霆手段推行,必能真切为百姓福祉。
可是他们只会缄口不言。
说白了,变法本就是冒天下之大不韪,蔡洛二人再如何爱国爱民,都是文官集团的受益者。
不要指望既得利益者放手。
那么……
她眨着眼睛缓慢思考,却觉得自己从未有一刻如现在一般清醒过。
大胤立朝以来,很难避开的关键词就是“文官集团”,由于重文轻武的风气在,胤朝的文官集团比之前任何一个朝代都要发达。
而文官在朝,意见相左,就一定会导致一个后果。
党争。
从大胤前朝大周开始,党争便初见端倪,晚周灭亡,很大程度上与连绵不绝的党争脱离不了干系。
胤始帝开国之后,党争绝迹,这是因为始帝手腕强硬,且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