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纸是白玉所制,碎片飞溅,周檀往后退了一步,忽地笑了起来。
苏朝辞问:“你笑什么?”
政事堂中堆了历朝历代的陈年书卷奏本,纸墨如山,周檀抬手指着身后一面书墙,宽大袖口被开着的花窗吹进来的风鼓得猎猎作响:“大胤向来重文轻武,你,你们,这些先贤传上的士大夫,还有政事堂中、朝堂之上汲汲营营的诸位官僚,你们求的是什么?”
苏朝辞从未见过他这般情态,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我……”
他想起当年琼林夜宴,顾之言问过同样的问题,周檀答后,满庭却都笑了。
“年青士子,总是如此。
”
“倒让我想起我当年刚入朝时,亦有如此赤子天真……”
夜宴满庭花开,静水沉昼。
苏朝辞突然忘了当时自己的答案,但周檀的答案,他却记得清清楚楚。
“我来替你答,”周檀放下了手,眼中涌起淡淡嘲讽,“文臣,求的是生前、身后名。
”
“先帝在时,谏院冷落,如今子谦登基,倒是重拾昔日热闹。
谏议大夫闭着眼睛,不去听四面八方的哭声,一心盯着陛下,盯着权柄,甚至渴望有朝一日自己能够死谏堂前,血染庭柱、名垂千古!”
这是苏朝辞第一次看见周檀如此直白而锋利地向他展现出自己不屑一顾的清高,一时之间心中诸般滋味涌来,竟不知道该如何相对。
“声名权柄,金银俸禄,这些都算什么东西?”周檀重新看着他,目光中甚至带了些自伤之色,却烧得火红,“当年琼林夜宴,我说,我要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
“……为万世开太平。
”苏朝辞低低地接口道。
“前三条,我扪心自问,自己全部都做到了,还剩最后一桩……”周檀勾着唇角道,“你甚至可以说我自私,可于我而言,能够自我实现我的诺言,比任何事情都重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