始了。
当游吝从庞大的、湿漉漉犹如深水区的疗养舱中爬出来,除了浑身僵硬的不适和舌根挥之不去的药水味,唯一的感受就是肋骨间的那枚鲜红的器官不正常的嗡鸣,脑子里一幕幕浮现的,全都是卡戎扣下扳机时的那双眼睛,无论怎样试图转移注意,那一抹冰蓝色都挥之不去。
如果不是及时发现了黑书留下的纸条,他不知道再次站在空无一人的舱室内,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
游吝无视了积分结算,跳过了不菲的医疗账单,匆匆忙忙地穿好了衣服,便不顾一切地赶了过来。
他的脚步很快,很快,直到靠近娱乐中心的那一刻,又忽然慢下来,踟蹰地几乎不敢上前。
他究竟做了多少愚蠢的事情?
游吝逼迫自己镇静下来,至少镇静到能进行一场谈话。
在下定决心转动门把手时,指尖轻微的震颤令他联想到他记忆中搭在枪管上时感受到的触感,他脑海中名为理智的弦不出所料在这一刻骤然断裂:
房间中央是沉寂的、毫无生气的卡戎。
人工智能身上的光芒都黯淡着,像一枚濒死的星星。
他不知不觉就拿起了刀刃。
那段等待短到像是梦中的一个瞬间,又漫长得仿佛得到后重新失去的痛楚。
直到这个时刻,被轻柔地拥进一个怀抱,脑海中的警报才终于姗姗来迟地解除理当被解除,但是没有,游吝在卡戎的拥抱中不可自持地紧绷着,他的心比原来跳的还要厉害。
冷静下来,游吝想,你得说点什么,别让你的心跳声被他听到。
但他肯定不能对面前的人工智能说:嗨,我已经控制不住地想了你一天一夜了,让我们现在坐下来想想办法,解释一下你杀的人,还有那个吻。
……最差劲的是,他从前确实会心安理得地这么要求。
那时候卡戎并没有被证实拥有一颗“心”。
那时候他把卡戎作为自己的所有物、战利品,又擅自冠以伴侣和恋人的名号。
现在他不确定该叫他什么,舌头在嘴里打结。
很快他的脸也会丢人地烫起来,游吝绝望地预感到了这一点。
在此之前他最好下定决心从这个怀抱中挣脱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