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瑛缓慢地吐出一口气。
这比他想的还要难。
让他们承认站在面前的,是一个来自过去的幽灵。
又或者承认世所公认的佞臣,毫无廉耻的走狗,也曾有过清白干净的灵魂。
陛下已经不挣扎了。
他脸色铁青,死死地抿着嘴唇,在他的刀下缄口不言,季瑛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只是用手指慢慢地摩挲着刀背,思考些什么。
他在想如何自证,如何让所有人能够承认过去的一切,如何让陛下开口。
但这一切都太难了,考虑到他现在的形象,简直不可能。
他忽然言简意赅地、突兀地说,“我原来不姓季。
”
这句话没头没尾,算不上真正的坦白。
然而今年刚刚提拔的新科员外郎却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完全把他视为朝廷的渣滓,一切罪大恶极之人里为首的那个。
他方才确实有过动摇,但季瑛此时的举动毫无疑问称得上丧尽天良,于是他喊道:
“你这个悖逆之徒,这又算是什么狡辩。
你不姓季,难道还叫蔺瑛不成?”
季瑛的脸色忽然变了。
他安静地站在人群最中间,没有承认也没有反驳,漆黑的长发微微垂落,遮住了他的眼睛。
然而他没法空出手去把它拂开。
不仅是他,当姓氏和这个名字被拼在一起时,场面上最后那根弦瞬间绷断了,殿内的空气似乎愈发稀薄,以至于连烛花都颤了颤。
“蔺长公子……”人群中终于低低地响起这个声音,“曾经那个天下第一君子?不,根本不像可若是细看,似乎有点……这怎么可能,简直荒谬透顶?”
人群中的议论声越来越大,季瑛没有一点新的动作。
当然,刀还架在陛下的脖子上,老人迅速地说了一句“你疯了”,随后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对面的人群。
不知为何,季瑛仿佛确实留给他们了讨论的空间,而没有为自己做哪怕一句的辩白。
他清晰地听见了很多声音。
“这简直是侮辱!”有人义愤填膺,“我是记得蔺公子的,他和这等宵小之徒没有一丝相像。
季瑛季瑛,你简直令人恶心透顶。
”
“蔺家可是簪缨世家,”也有人悄悄说,“季大人……他做的事情可是人尽皆知,贪财好贿,屠戮忠良。
我是不信的,若真是,那可把蔺家的脸都丢尽了。
”
“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