腥风血雨被薄薄的轿帘挡在外头,蔺伯是最晚进入轿中的人,他刚刚坐下,轿子就仿佛在狂风暴雨中的一叶小舟那样不平稳地飘摇起来,惊声尖叫、金石相接、马蹄答答,沸沸的噪声不绝于耳。
然而轿子始终稳定地前进着。
赶车的人抽空瞥了他一眼。
“你活不长了,”
他笃定地说,在乱蓬蓬的斗笠下面,似乎有一双像鹰一样锐利的眼睛。
这称得上没什么礼貌的一句话,蔺伯一愣,慢慢地苦笑了一下:
“我这把老骨头,实在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不知阁下是何方高人?”
他清楚自己已经灯尽油枯,这么多年还强撑着活下来,无非是心中幽幽一点念头尚未熄灭。
族人或死或疯,仍活下来的人需要精神上的寄托,他必须挑起这个担子。
楚怀存一手执剑,一手护着他从密道走出时,月光落在他身上。
那时候年迈的老人在想:
这么多年过去,月亮原来还是这副模样。
月亮和他最后一次见时,和他在囚牢中想象时,并没有什么改变。
只有他从朝堂上风光赫赫的蔺大人变成了一个半身残疾的老人,已经死去的蔺家人和尚存于世的蔺家人仿佛都浮现在月光之下。
他再一次踏进了人间,就算是死也已经无憾。
“我是楚怀存他师父。
”
对方称得上落拓地承认了,随后又补充道,“不过是一介江湖人士,姓名不足为外人道。
方先生现在出去忙了,到时候让他来给你看看,他那里有救急的药,多少还能延些时候。
也不必说那些客套话,若是怕麻烦,我便不会出现在这里。
”
面前人和那位气质凛然的楚相确实有几分相似之处。
楚怀存对季瑛而言,和世人相比列一万条差别犹嫌不足;但蔺伯常常与各种小辈相处,对这个名字多少有些陌生,他眨了眨眼睛,想起当时长公子带来的那个冷冰冰的少年,又艰难地尝试着将他和此时这个身居高位、万人忌惮、狼子野心的权臣联系起来。
和外面那个宁可犯尽天下大不韪,也要护住他们的雪衣剑客联系起来。
“他这些年一直都”
蔺伯低声问,“我没有想到会有其他人这么、这么……”
仿佛是外面遇到了什么情况,原本向前移动的马车随着赶车人干脆利落的手势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