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先生下意识捻了捻胡子,看着面前这个年轻的后辈,同时也是朝野上最说一不二的权臣走到身边,罕见地觉得情况有点棘手。
他一时间有点懊悔,果然,在楚怀存师父那里不该白白地喝那么多酒,欠下了太多人情。
师徒二人果然都不是省油的灯。
烛光忽地一晃,地上的影子又长了几分。
“算了,”
方先生摆摆手,佯装尴尬地笑了一下,“楚相有自己的决定,我也就是问问。
”
这句话无力到连他自己都不信。
方先生的内心也开始挣扎,这么一段时间相处下来,对方又是老朋友的义子,虽然这话说起来有些大言不惭,但他早就把楚怀存看作是自己的半个徒弟。
他最开始就懂得这个道理,又怎么能看着人往火坑里跳?
他犹豫了一下,脸上的笑容缓缓消退。
方先生张了张嘴,正打算劝。
但楚怀存却比他先开口。
楚相的声音很镇静,似乎这个问题他已经在心中想过无数遍,绝非临时起意,
“先生,若我现在已经改了念头,你和师父会失望吗?”
“怎么会?”方先生被反将一军,下意识摇头,“你师父是个什么也不管的闲散人,至于我这个老头子,保命总是擅长得很,用不着后辈操心。
但是你要清楚,这条路可不是那么好走的。
我以为楚相之前已经想清楚了。
”
屋外的黑暗仍旧是浓稠的,从屋子里往外看,连一枚星星也没有。
楚怀存的手指虚虚地拢了拢,仿佛还残留着和那个人十指交握的触感,对方眼睫被泪水压得沉甸甸的,头发散落在皮肤上,漆黑和苍白的对比有一种独特的美感。
他本该休息更久,但此时却已经穿上了那身深紫色的官袍,走进了这片浓到稀释不开的夜色中。
他短暂地闭了一下眼睛,随后睁开。
仿佛长剑出鞘,他的目光就像是剑刃上冰冷的锋芒,明亮而凛冽,令人不可逼视:
“如果不做这般打算,我怕我护不住他。
”
十几年前的少年抓不住手中的月光,如今的楚怀存绝不可能让那时的事重演。
季瑛的身份,还有他这些年的磋磨和隐忍,都和当今的朝廷深深地纠缠在一起,稍稍拨动,便血肉模糊。
若是只有楚怀存一人,他大可以不在意自己有没有一个好结局,只要保住身边的人。
但季瑛站在他面前,一切便显得远远不够。
他想要洗掉对方身上的污名,想要恢复对方曾经的身份;他想让这抹月光从此后高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