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上的刀锋般的凛冽远甚于那一点微不足道的虚弱,上好的宣纸撕裂时发出裂帛的声音。
反而是信使的脸色苍白得像得了重病,咬了咬牙:
“楚相明鉴,太子殿下绝无冒犯之意。
殿下托我告知楚相,他无论如何都和您一条心,万请楚相切莫听信小人挑拨。
”
“挑拨?”
楚怀存的声音不带一点情绪,似乎只是觉得有趣:“太子殿下的意思是,他的人并没有偷偷调查我的幕僚,也并未因为此前的事情怀恨在心。
这点我倒不是不能信,不过我身边的谋士已经因为东宫的旧账锒铛入狱了,而他现在对那些证据是什么态度……百口莫辩?”
信使战栗起来,一时手足无措。
楚怀存却轻轻地笑了起来,这笑意只是薄薄地贴着他的眼眸:“你走吧。
回去告诉你的主子,他错不在有野心,只可惜太过愚蠢。
”
明明楚相也是人,但当他一袭雪白的衣裳,腰间的佩玉琳琅作响,靴子在地上随着迫近踏出细微的响声时,信使的冷汗还是洇湿了整个后背,仿佛面对一只野兽。
野兽脚步矫捷,姿态从容,并没有现在拿他下口的打算,但血腥味还是隐没在锋利的獠牙背后,在肃整的衣冠之下。
信使离开时太过匆忙,差点被门槛绊了一跤。
楚怀存心平气和地移开视线。
他的性格其实不太恶劣,但是应付外人,总得拿出点手段。
如今京中的形势忽然逆转,太子如丧家之犬般请求他庇护,按理来说,他有义务出手拉对方一把。
无论证据如何雨后春笋般冒出来,楚怀存清楚东宫真没有这个胆子,也不敢在这时候玩些弯弯绕绕。
数年前那一场夺嫡,他挑中三皇子扶上东宫之位,也是看重对方野心有余,头脑不足,容易控制。
要在皇帝的儿子中找这样一个合适的人选并不容易,尤其到现在这个地步。
但楚怀存对此很看得开。
若是任何一个人身处他的位置,大概都不会做出他这样的决定。
万丈高楼并非一日而起,但它的覆灭却只在片刻。
楚怀存清楚眼前的局势在谁的一手掌握之中,皇帝或许在背后用那双昏花的眼睛看着这一切,幕后主使希望他早早下场,如此便能坐享其成,但是
季瑛决定下场了。
他们只是在平日应酬的宴会上有匆匆交换几句话的时间。
季瑛悄无声息地走近,他深紫色的官袍下遮着一小片深不见底的阴影。
擦肩而过时,季瑛看着自己的手心,声音轻到近乎听不清。
他仿佛连自己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说服楚怀存。
他看起来甚至对他们俩的关系很有疑心,犹豫着想要抓住楚怀存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