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眼泪了,却执拗地不肯先松开手,楚怀存才再一次摸了摸对方的头发。
大概是夜晚的湿气,再加上季瑛的心中郁结,他的头发又湿又凉,像是黑色的蛛网般缠绕住了楚怀存的手。
“季瑛?”
楚怀存耐心地等了等,他却还是没有说话,于是便先开口唤他的名字。
季瑛的脊背僵硬了一瞬,最终还是缓缓地从楚怀存怀里直起身来,松开了手。
他过于用力,以至于手指的关节泛白。
他的动作缓慢,就像是用最后的时光挣扎着品味楚怀存身上类似于温柔的气质,但即使是温柔,在楚相身上也带着一丝锋利的凉意。
“我要走了。
”季瑛摇摇晃晃地站定,第一句话却是这个。
他希望这还来得及。
他该说的已经够了,已经把本不该发泄在楚怀存身上的痛苦强行在对方眼前倾泻了一通。
他不能强求对方承担他的痛苦,不能把对方拉入他的阴影中,他无法得救,也没有人能够救他。
这片残缺不全的灵魂,就该去它该去的地方
楚怀存平静地在他面前开口:“我会救你。
”
“什么?”季瑛茫然地为自己辩解,“噢,楚相是说我方才的话,没关系的,那都是胡话,楚相听听就算了,我不该如此失态的。
”
他说话的时候没法照镜子,否则就该意识到在楚怀存的眼中,一向苍白阴狠的季瑛季大人此时脸上弥漫着被眼泪的潮湿和滚烫浸泡出的红痕,他抵在楚怀存胸口的那一片。
殷红色蔓延开来,他仍旧像个不属于光明的恶鬼,脸上有胎记的艳鬼。
“我会救你。
”楚怀存又重复了一遍。
季瑛哑口无言。
楚怀存身上的衣袍被季瑛弄得有点凌乱,还沾染了水痕,但整个人仍旧孤高凌厉得不得了,在月夜中站立在季瑛面前,就像是从天而降的谪仙。
谪仙人俯下身,他的手指微微潮湿,擦拭了一下季瑛仍旧带着水雾的眼睛,轻声但不容怀疑地承诺着:
“季瑛,你选择了我。
我不需要你告诉我更多事,也不用你做出什么其他保证。
不管能不能成功,你总该先信我的。
”
*
季瑛留在相府门前的宫轿中,车夫望着季瑛手下的侍从将那个清秀漂亮的秦公子押送出来,木头一样的脸色没有半点波动。
像他这样的人,最需要掩盖情绪,对任何不该在意的事情都漠不关心。
但直到秦公子哭哭啼啼地被塞上马车带走了,他的主子却还没有从相府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