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锣街道的巷子里,迟欢再一次站到这扇门前,油漆剥落得差不多了,她站在门口,许久没有动作,物是人非,张大娘搬走了,旁边几家住户也都搬走了,墙壁上贴着待售的告示,只有这扇门安安静静地矗在这里,什么都没变,好像她推开门,哥哥就会走出来,把她抱进去,在她怀里塞一个热乎乎的油登子。
迟欢松开手掌,看着手里的陶瓷小兔半晌,粉嘟嘟的陶瓷兔被长年累月地摩挲,就剩下原本的白色,她放回进贴身口袋里,才抬手敲门。
门里无人应答,她耐心地敲了五分钟,可还是没人开门。
师父告诉她,那个老男人就在里面,他搬走过一段时间,钱全赌输了后又灰溜溜搬回来了,房子产权是哥哥生母的,老男人无权卖掉,否则这个房子也留不住,师父不会骗她,看来那个老男人是又喝醉了,醉倒在哪个角落发霉呢。
她走到旁边,挑拣了一块石头,用这块石头直接砸开了老旧的门锁。
“谁啊――”门口的响动惊醒了屋里的人,老男人的声音枯哑难听,喉咙里闷了黄痰,说出这句,就猛烈地咳嗽起来,吐出口里的浓痰。
迟欢走进屋子里,冬日太阳落得快,但屋里没有开灯,黑漆漆的一片。
“是我。
”迟欢说:“爸爸。
”
她依然叫老男人爸爸,因为她从不觉得爸爸是尊称,或是什么亲昵的称呼,对她来说,就是个普通的代号。
老男人先是怔住了,挣扎着爬起来,打开灯,屋里只有裸灯泡,灯光是灰黄的,罩在迟欢脸上,像蒙了层尘土。
“好闺女……”老男人嘴撇下去,嘴唇颤抖,突然把手里的酒瓶扔到迟欢脚边:“你个不孝女,小兔崽子,我养你这么大,你现在才来看你老子!”
迟欢没有什么表情,等到了真的站在老男人面前,有机会亲手复仇的这一天,她发现她的心里没有快活,一丝一毫的快活都没有。
她真正想看见的那个人,已经不在这个家里了。
哥哥离开之前,她被哥哥护在羽翼下,尽管哥哥的羽翼是那么的瘦弱,那么的稀疏,但她仍然被保护得很好,父亲的拳脚极少直接施加到她身上;哥哥走后,父亲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竟然对她还算可以,虽然还是恶声恶气,起码没有动手,再后来,她被收养家庭接走,她再也没有见过父亲,也再也没有见过哥哥。
师父告诉他,哥哥还活着。
活着,只有这两个字,迟欢何其聪慧,一下子就明白了这两个字背后蕴藏的诸多苦楚,生存是人最低限度的要求,而哥哥的处境,也许只能满足这最低限度的要求而已。
“你还记得迟朔吗?”